第二十一章 有心無心(1 / 2)

徐庶果然未辜負燕清期待,開門見山曰:“重光身懷經天緯地之才,世間罕有人可比肩,堪為王佐之大賢,為何屈身於一聲名狼藉之武夫?”

說白了,就是卿本佳人,緣何眼瞎?

崔鈞身上的醉意頓時都被徐庶這話給嚇沒了,生怕燕清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忙出來打圓場道:“元直不勝酒力,才不慎口出狂語,還望重光莫怪。”

“州平莫憂,此為友聚,又有何說不得的?”

燕清的反應卻非常平靜。

崔鈞見他未有計較徐庶出言不遜之意,心下略安,卻不知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心機表早就樂開了。

燕清讀過演義中徐庶向劉備自薦時的那番話,知他那通過建議劉備贈妨主之馬予仇家,好將禍事東引,來測試劉備是否真如民謠中所傳唱的那般仁德的把戲。徐庶現既然願意親自探探虛實,就代表他有些意動,隻要過了這關,回頭就順遂許多,哪裡會感到不快,淺笑道:“若此言出自旁人之口,清隻道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憊於費些唇舌解釋。然元直心直口快,清自當坦誠相告。”

徐庶不顧崔鈞勸阻,接道:“福願聞其詳。”

燕清慢條斯理地抿了口酒,不答反問道:“依元直所見,何為仁德?”

徐庶不慌不忙,以先秦史籍《周書》上的釋義作答:“當叫生無乏用,死無傳屍。”

燕清微微一笑,開始扯虎皮拉大旗,用此時尚未出現的《後漢書》裡話來作回敬:“清卻認為,仁德遠不局限於此。仁者,亦具德也,當進柔良,退貪殘,奉時令。所以助仁德,順昊天,致和氣、利黎民者也。”

見徐庶凝眉細思,燕清趁熱打鐵,繼續胡扯八道:“董仲穎狼戾賊忍,殘虐乾政,死不足惜,然亦非生來如此。其曾於邊遠英豪義氣、抗擊羌騎胡兵,又自亂兵中護尚年幼的聖上與先帝,為一方人傑乘風直上,受朝廷封賞。吾主常悔恨己識人不清,錯信同鄉李肅之巧言令色,不慎認賊作父,後雖漸漸明了,然董賊勢力如日中天,輕舉妄動無異於以卵擊石。他縱不惜軀命,然事一日不成,陛下便多沉淪於水深火熱一日,隻得蟄伏至今,再冒天下之大不韙之弑父之名將其血刃。卻如何唯怪他一人昏庸受那老奸巨猾之惡賊蒙騙?”

這話說得大膽,甚至有非議朝政之嫌,卻頗合徐庶心意。

燕清見他微有意動,稍稍醞釀了下情緒,鏗鏘有力地做了個總結:“今廣廈將傾,山巒即覆,然有一人,憑一己之力欲剿董賊,忍辱負重;為利黎民,處身自苦;為主儘瘁,不恃豐功;氣勝華嶽,義出肺腑。既不辭勞苦,又不爭榮辱,貧賤富貴皆能安然處之,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山流水轉,唯磐石不移。如此高風亮節,清又非生了一雙不知辨析的渾濁魚目,有幸得其主,乃洪福。不過區區罵名爾,縱有千夫所指,主公尚且坦然背得,清不過僥幸得點輕才微智,一不足為道之人,又如何背不得?”

他說得慷慨激昂,徐庶與崔鈞也聽得心潮澎湃,恍然間心馳神往。

崔鈞不禁拍案叫絕,心有戚戚道:“不料呂將軍實乃叫爾等望塵莫及之偉丈夫,當世之英雄,堪為天下表率也!鈞愧極,非有重光點破,方才如夢觸覺,活這數十載,始終不知己身有眼如盲,錯將麒麟作庸馬,差豪傑多矣!”

徐庶沉吟許久,忽道:“不知呂將軍現往何處?”

他問得直接,燕清也答得痛快:“不瞞元直,吾主誌不在謀權索位,而在平定戰亂,救助百姓,剛拒了兵馬大都督的封賞,亦不享高官厚祿,隻拜了豫州刺史位,正在前去述職途中。”

滿目瘡痍的豫州這時可算不上什麼福地,肯主動接了這燙手山芋的,不是撒逼就是牛逼。況且呂布手中捏著的是堂堂天子的救命之恩,竟隻用來換個一州刺史之位,這消息近來逐漸傳開,於旁人看來著實傻氣。

徐庶笑喝一聲“好!”

他不似好友崔鈞般踴躍表態,采取實質行動卻半點不含糊,乾脆至極。他親自為燕清倒了杯酒以示賠罪,又給自己也倒滿,對著一飲而儘,起身道:“有重光為愚兄解惑,如醍醐灌頂也。今世人有大難將至,福雖不才,妄稱賢良,卻也願以己力幫扶一明主。隻歎招賢納士之人雖多,行的卻儘是利己妨人的醜事,福自不欲投托。”

燕清開解道:“元直切莫妄自菲薄,有此心者,已是難能可貴,更何況元直身懷奇才,又內心清明,不懼明珠暗投。孤掌固然難鳴,然共戰者速來貴精不貴多,便如聲勢浩大的伐董聯盟,因各自心懷鬼胎,即便兵強馬壯,也奈何不得董賊的囂張跋扈,便自行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