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廢物 “元小衍,你會下廚嗎?”……(2 / 2)

小孩貼近了他,眼睛黑白分明,死死盯著他:“元衍哥哥,我叫珩生。”

元衍沒有回過神來,問道:“什麼?”

“我叫珩生。”

元衍心神一震,他從小孩手裡抽回自己的手,避免被他碰到,這麼一小會兒,背後竟然出了一身白毛汗:“是哪兩個字?”

小孩道:“我不知道。”

六歲的孩子不識字。

元衍下意識看向他,這小孩又睡著了,好像方才是他發了癔症一般。

他仍舊貼著他,這次元衍沒躲,甚至偏了偏身子,替他擋住了風口。

他驚疑不定地對上玉衡的眼睛,他也沒睡。

玉衡小聲道:“珩生是誰?”

元衍不敢看他的眼睛,鼻子一酸。珩生是誰,是他最對不起的那個人,是他的徒弟。

他才踏入芥子,這人的名字便縈繞於耳。

他會再見到他嗎?

直到這一刻,他才肯定,他們會再遇見。

而小孩貼在他的胸口,怎麼也睡不著,胸膛裡那顆心臟跳得太歡快了,胸口好像還有一本書,硬硬的,有股怪味道。

但是,他還是假裝睡得很香甜。

最終,玉衡等到了他的回答。

“是一個大哥哥,人很溫柔。”

人很溫柔的大哥哥怎麼變成了討厭的小孩。

玉衡沒有問,元衍也沒有說。

玉衡心想自己還真是……逃難還撿個寶,人小鬼大不說,連抽噎也是藏著掖著。

小孩則在想,壞了壞了,押錯了。

但好在這莊家不殘酷,人心不是冰冷的機製,有很大的漏洞供他鑽。

他太聰明了。

他天真又殘酷地自鳴得意,他都讓他抱了,這樣來說,元衍都要感謝他。

他都不要報酬的。

翌日,一行人又開始行路。等出了城門,他們便是逆著逃荒的人流而行,越揍得遠路邊便是更多的殘骨。

偶爾有些肉香。

元衍便發覺自己和小孩被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窺伺。

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躲在暗處,像是忌憚玉衡手裡的劍。

這種鬨饑荒的時候,這人不僅生的骨肉勻稱,又衣著華麗……

唬人得很。

元衍看著玉衡拖著泥水的下擺,隻期望於他發現得晚些,又或是再忍忍。

畢竟今早出發的時候,他衝著衣襟上磨蹭到樹枝腐爛的黑水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最後還是他融了雪水,搓了半天,皺皺巴巴的,卻也還是留下了淺淡痕跡。

元衍還以為他要發脾氣。

玉衡目光掃過元衍凍傷的小手,哼了聲,又灑脫了起來:“算了,洗什麼,五花馬千金裘,不過糞土,到了山門我再換吧。”

說的好。

元衍恨不得給他鼓掌,希望他能銘記這句話,不要再那麼潔癖了。

他維持得很好。

元衍很感動,小孩旁觀者清,發現元衍才是那個維持全局的老媽子,於是便貼得更緊了,鍥而不舍地問道:“你為什麼不叫我珩生?”

元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小孩撒嬌道:“為什麼嘛?”

他學得很拙劣。小少爺的嬌氣是由珠光寶氣堆出來的,撒嬌於無形,他不覺得自己在撒嬌,隻是在索要一些東西而已。

他隻知曉,隻要他說出來,一切都會到他手裡。

這小孩不然,語氣矯揉造作,還拿餘光觀察元衍,像是實時監測元衍對此的反饋。

元衍真的很不喜歡。

卻很難說出重話。

隻有一個原因。

要是他真的是珩生呢?

雖然他的珩生不會這麼討厭……

但是小孩指節沒有寫字的繭子,平時說話也沒有沾半點墨水,他好像真的不識字,所以他不知道珩生二字怎麼寫……

很正常。

三人經過了一個多月,終於來到了山門。期間不是抓小孩的人販子,就是看中了玉衡美色的變態,過程一波三折……

元衍站在山門,心想好歹最終還是有枝可依,還算好運。

小孩則站在一邊撇嘴,這哪是什麼山門,簡直就像是野人住的。

玉衡卻花著一張臉,衣服也是臟的看不出顏色,走過去,用劍將藤蔓割掉,露出了後麵有些褪色的三個字——落月洞。

“到家了。”

他長舒一口氣。

三人進了石門,入目便是一道石頭屏風,上頭是兩行飄逸大字,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元衍心道,這謄抄的名家詩句——誰家正經門派抄這個。

果然還是假的吧?!

小孩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問他要不要溜。

元衍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玉衡扯住衣領子,往屏風後拖去。

小孩沒辦法,一拖二,一起進去了。

真的好大。

亭台樓閣。

也好荒蕪。

元衍看著飛簷下的方鈴,上頭都生了銅綠,風過時喑啞,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建築就是這樣。隻要沒有人住,便朝著年久失修一去不複返,失去了以前的麵貌。

而他看著昔日輝煌不在的亭台樓閣,忽然想起,玉衡定然在此間親曆過,所以才能溫養出他的驕縱和善良。

而玉衡此時,踢掉了靴子鞋襪,白色瘦削的足落在深黑木板上,他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朝著這廣闊天地神色很是悲傷:

“元小衍,你會下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