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九帶著一眾兄弟走向了身後的馬車,“主子,已處理妥當。隻是還有一事不知如何是好?”
馬車裡傳來清朗的聲音,“但說無妨。”
青九努了努嘴,將一小包銅錢從懷裡掏出,“那馬車主人,給了兄弟們一包銅錢,讓買些熱茶暖暖身子。”
那車內之人聽青九敘述完,便揚起嘴角笑了笑,“倒是些恩義厚重之人。”
青九顛了顛銅錢,“主子,這銅錢怎得處理?”
馬車中之人又變回了那清冷無波的語調,“你且收著,等到了渡口旁的茶攤,給兄弟們買茶吃。”
繡著蓮花紋的小包,被恣意張揚的少年青九重新塞回了懷中。
青九利落地翻身,騎上了綁在距離馬車有些遠的高頭大馬,聲音嘹亮地說了一聲“得嘞。”
馬車踏上了和巫府馬車相反的路途。終是“散如花謝,聚如萍化,不辨漁樵路。”罷了。
林中竹葉被雨滴敲打的頻頻舞動,小路上的馬車跑的愈加形影不見。隨著雨勢漸小,清明的月光從層層烏黑的浮雲之後顯現出來,便瞧見了,那林後的一方被雨水洗濯了的清池。浮在清池麵上的浮萍,被水潦墜的七零八散,沒有一方定所。
烏雲散儘,月光洋洋灑灑地傾瀉下來。這時方可瞧見,那由高頭大馬帶領的馬車,插著幾朵嫩綠色的蓮花。隻是那蓮花有的半開不開,有些勾魂攝魄之姿,可偏偏那些層層疊疊盛開的,長的中通外直,卻又不蔓不枝。香氣在雨後清林之間絲絲縷縷的飄著,留下點點香氣,便愈加使人感到清雅,沁人心脾。
青九將馬兒拴在渡口旁,瞧了瞧仍不斷上漲的水勢。又問了問坐在樹樁之上的老翁,“老伯,今夜可有機會掌船?”
老伯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擺了擺頭道,“看這水勢,怕是不能嘍。”
青九沒作過多的停留,神色匆匆地走向了馬車旁。“主子,如你所料,被這天雨一攪,水路怕是行不通了。”
“無妨,那便繼續北行。無非隻是多顛簸幾天罷了。”青九得令之後,便繼而向北行路。
巫槿榮乘坐的馬車,在耽擱了一些時辰後,便緊趕慢趕,終在翌日,天剛朦朦亮的時候,到達了鄉下莊子。
巫槿榮的馬車剛到不一會兒,薛嬤嬤便在此處侯著了。她被桃紅扶著,儀態端莊地下了馬車。
“薛嬤嬤安好。”巫槿榮的聲音恰到好處,既不過分親昵,也不過分生疏。
薛嬤嬤的聲音有一種身為老者的威嚴,她循規蹈矩道,“小娘子安好。”
巫槿榮心裡想道,“這薛嬤嬤隻怕是個不好相與的。”
薛嬤嬤擺著一副家長作風,不苟言笑地說道:“二姑娘,且跟老婦走吧。”巫槿榮跟在薛嬤嬤的身後,她扭了扭雪白的脖頸,仔細地打量著四周。
薛嬤嬤見她好奇地朝四周看著,便有些鄭重其事地說道,“二姑娘,莫要少見多怪了,這鄉下莊子啊,可不比京城的巫府。”
“嬤嬤,這裡雖不比京城,但這兒啊臨風對月,水碧山青,可是彆有一番洞天啊。”
巫槿榮的這番話,許是真真地落到了薛嬤嬤的心坎上,薛嬤嬤的表情從不苟言笑變的有些慈顏善目。她原本以為嬤嬤是個不好相與的,但從走的這幾步來看,興是一個紙老虎罷了。
她在馬車上,聽桃紅說過,薛嬤嬤早年是巫府的得力女使,正值盛年,有大好的緣法,原本不必來這荒涼之地。就因當年鄒姨娘的一句有心之言,便被困在這兒整整二十多年,生生熬到頭發花白。早些年,巫府曾還有過一個女兒,名為月齡,為鄒姨娘所出,其聰明伶俐,甚得巫瑋喜愛。但岔子就出在此小女四歲的時候,婆子領著月齡到街上買了個單皮鼓,回來後便染上了會傳播的疫病,巫瑋心疼卻無奈,隻好將月玲送到鄉下莊子養病。
月玲年幼,鄒素珍怕鄉下的婆子怠慢她,便哭哭啼啼地求巫瑋,讓薛嬤嬤一同跟隨月玲去鄉下莊子照顧她。其實府中人都知道,月玲已病入膏肓,藥石無醫。但巫瑋心疼幼女,還是吩咐薛嬤嬤一同去了。結果自然是,月齡身子狀況愈演愈下,沒有熬過幾天。鄒姨娘便申斥薛嬤嬤沒有儘心儘力,自此薛嬤嬤就一直待在了鄉下莊子,沒有回過京城。
“二姑娘,這便是你的房間了。”薛嬤嬤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二姑娘先安頓一下,老婦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