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亭 空中白玉盤(2 / 2)

直到有一天,蘇漾發現小畫冊不見了,以為是被彆的眼饞的男弟子偷了,氣得晚上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今天師父來檢查寢舍,我幫你藏起來了。”

江月白淡淡的嗓音在他旁邊響起。

蘇漾嚇得一激靈坐起來!

這句話簡直比“師父把你的畫冊拿走了”還要嚇人!

“你......”蘇漾磕磕巴巴說,“你知道......那是什麼?”

“你什麼都懂早說啊!”蘇漾氣得一拳捶在他肩膀,“害怕把你帶壞我們隻敢每天晚上偷著看!趕緊的!拿出來!晚上看不到我無法入睡!”

江月白單手摸出來書扔他臉上,自始至終沒睜眼:“悠著點,小心看壞了身子。”

蘇漾瞬間紅了臉:“你......”

遠處刺穿鎏金珠的兩把劍於漫天碎屑中調轉方向,劃出優美弧度,重新飛回。

“他真和哪個女修有過什麼嗎?”雲樺突然問。

蘇漾從往事回憶裡抽神,愣了下,沒明白雲樺為什麼忽然對一句玩笑認真了。

“不清楚啊,我又不能日日夜夜監視他,”蘇漾收了長弓和劍,“但喜歡他的人那麼多,春風殿藏書閣塞得都快成情書閣了,他又不是不識字,總要有點回應吧。”

雲樺沉吟,緩緩將風雪夜歸合進劍鞘,像是自語:“他應當沒對彆人動過心吧。”

“可能吧,高風亮節啊,對這種俗事沒興趣唄,”蘇漾笑著打趣,“連有婚約的小師妹他都沒拉過人家的手,要是將來哪天他真有了喜歡的人,估計也是清風明月不越雷池,說不定洞房花燭夜要跟人家清清白白談一夜劍法,你說?”

雲樺想象了一下,沒忍住笑了。

笑完又歎了口氣:“他會有喜歡的人嗎。”

“是啊。”蘇漾長歎口氣,抹了把臉,喃喃道,“這小子,他還沒找到愛的人啊......”

怎麼就要死了呢。

冷月無情,照著化雪流淚的滄瀾十八峰。

春日還長,明朝殘雪化儘,山花便會滿山綻放。

有的人不會再見到下一個春天。

可千千萬萬人還會有數不清的明媚春天。

* * *

“聽說尊上要舉辦大宴,召集魔界三十萬魔修三月三十共赴魔宮。”

“真的嗎?”

“不可能有假,很多魔修提前到了,山下的酒樓生意都好了。”

“是啊,我前日還看見了默蘇!”

“默蘇也回來了?她沒來見尊上嗎......”

“噓——”

幾個低階魔族立刻散開,安靜垂首。

遠處,一個身形高挑的黑衣女子大步走過來。

她長發利落束起,鴉羽麵具隻擋了一邊臉,餘下的那半張臉英氣逼人,雌雄莫辯。凶利的眼鋒若能說話,應當說的是“生人勿近,近者死。”

低階魔族們立刻躬身行禮:“默蘇大人!”

默蘇麵無表情地穿過他們,似乎周圍根本不存在活物。

待默蘇走遠了,他們才又聚攏一處,低聲說:“聽說她以前隻不過是尊上身邊黑鷹裡的一隻。”

“現在出去領了封地,回來就這麼囂張?”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哪裡有本事,討了尊上開心唄。”

“還能是哪裡的本事,當然是那裡的本事嘛......”

“我的本事多了。”

驟然響起的冷厲嗓音把他們下了一跳,趕緊收聲。

默蘇不知何時折了回來:“你們想不想嘗嘗?”

低階魔族們嚇得連連後退,了解默蘇作風的幾個急忙跪了下來:“是我們多嘴、是我們欠打,默蘇大人隻管打......”

他們知道,在默蘇麵前做逃跑的動作,是真的會死。

獵鷹最喜歡追殺。

黑羽飄過,鮮血四濺!

默蘇舔了手上的鮮紅,皺起眉頭:“好臭的血。”

這回她將沒逃的也殺了。

她從沒有會讓對手琢磨透的習慣。

踩著屍體走過時,默蘇眸底泛起一點疑惑。

這些都是剛修成人形的低等魔族,身份卑賤,被稱作魔隸。

尊上怎麼會讓這些低階魔隸來魔宮?他們怎麼會有資格赴宴享用仙體的靈肉?

難道是來給宴會當雜役的?

默蘇厭惡地搖頭,轉身往月邪殿的台階上走,輕車熟路地推開了大門——

穆離淵正坐在黑暗裡擦劍,暗紅色的劍光映著冷俊的側臉線條。

聞聲他沒有抬頭,隻低聲道:“回來了。”

默蘇說:“我殺了您十個魔隸。”

穆離淵並沒有什麼反應,好像她說的隻是:我踩死了一個蟲子。

他手肘撐在分開的膝頭上,將九霄魂斷轉了個麵,借著燭火繼續擦拭,側顏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殺得好。”

默蘇問:“尊上不生氣嗎?”

穆離淵沒抬頭:“他們該死。”

九霄魂斷被擦拭得錚亮,在回鞘時發出震人心魄的悶重回音。

如果江月白那一夜也能像默蘇這樣下手狠絕,就好了。

穆離淵心裡不知為何閃過了這個念頭。

默蘇取下了鴉羽麵具,麵具下是一張英氣颯爽的女子麵容,雖不柔美,卻讓人忍不住還想去看第二眼。

“尊上要拿北辰仙君開刀作宴?”

她說話毫不避諱,也不用避諱。

穆離淵動作一頓,抬起頭:“是啊,你喜歡嗎。”

“喜歡。”默蘇對自己的猛獸|欲念沒有任何遮掩,“所有魔修都會喜歡。他那樣的人,一定很美味。”

穆離淵盯著對麵,良久,才低緩地說:

“他的確很美味。”

江月白拉長的頸線、濕汗淋淋的肩骨、弧度優美的脊背、被自己挽在手腕當做韁繩的長發......

每一個地方,都美妙絕倫。

三界之中,哪個人能想到冷冽無塵的北辰仙君的長發攥在手裡是那樣溫柔的觸感,哪個人會知道北辰仙君在床榻之間那般勾魂動人......

隻有自己。

“要把消息透漏給仙門二十六家嗎?”默蘇的聲音打斷了穆離淵的沉思,“若那些人知道北辰仙君已經被尊上俘獲,定然會對滄瀾門起二心。”

“不用。”穆離淵說,“我隻想毀了江月白,還不想動滄瀾門。”

默蘇不明白:“為什麼?”

穆離淵沒有回答。

因為那是江月白的乞求。

他喜歡看仇人用清冷卻彆無選擇的神情作出無言的乞求。

喜歡看江月白被折磨得喘氣斷續、唇線微抿、指節緊攥......

在江月白被九霄魂斷劍切碎分|屍之前,他一定要再享受一次那種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