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門 江月白是禁忌,是欲望,是愛而……(2 / 2)

斷情絕欲方能修成大道,老道士們都是這麼講的。

雖然他很不認同就是了。

蘇漾準備答“無情”,卻突然心思一轉——

不對,這一定是出題陷阱。

就像以前在滄瀾山答題,師尊總愛給他們出些選項看起來無比正確,但偏偏一選就錯的陷阱題。

“有情!”蘇漾破罐破摔地答。

結界驟然消散!

天機門緩緩移開,露出一條寬闊入口。

遠處人群暗暗驚呼:

“蘇仙師居然答對了天機試題?”

“那題想必是非常之難啊......”

“看來蘇仙師已參透道法......”

蘇漾聽聞讚許,心情複雜。

但他還是很配合地衝後麵點了點頭,回應了那些讚美,然後擺擺手,瀟灑地邁進天機門。

天機門已經接納兩位來者,眾人都將視線集中在了江月白身上。

北辰仙君,才是今日最有可能也最有實力拿到天機劍的人,可是對方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靜立原處,似乎完全沒有要進天機門的意思。

著實令人費解。

江月白道:“舒棠,你不去試試麼。”

雲樺走上前:“掌門想讓我去嗎。”

每逢旁人在時,雲樺便不會再喊江月白的字。

“雪歸”是喚師弟的,“掌門”是給北辰仙君的。

他從不含糊。

江月白沒有給確切回答,隻說:“機會難得。”

雲樺的本命法寶不是劍,而是一支翠玉笛子,隻是他很少用。

但他今日已經做好用的準備了。

雲樺站進結界,雲煙浮現成句——

“死者若愚,囚者若活,輒去者若背叛,忠也非忠也?”

雲樺微怔,麵上有些發白。

他停頓一刻,答道:“非忠也。”

結界散去,天機門移開縫隙。

雲樺沒有回應身後那些鼓掌和讚揚,隻看了遠處的江月白一眼,而後轉身進了天機門。

一連三位!

江月白如何還能沉得住氣?

眾人的視線又一次彙聚到江月白身上。

江月白卻仍舊沒動步子:“沒有想嘗試的道友了麼。”

聽到江月白將通過天機秘試成為“嘗試”,不少修士和弟子都有些心動。

北辰仙君親口為他們的失敗作保,進不去天機門這件事就不再意味著徹底否決機緣仙途,而隻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小嘗試而已。

既然如此,試一試又何妨。

他們彼此相視打氣,幾名修士已經提劍出列。

原本空曠無人的天機門前,不一會兒便聚集了許多排隊嘗試的弟子修士。

他們以前從沒這個勇氣站在如此高不可攀的仙緣玄門前,今日隻這一站,便已勝過千萬平凡修者。

他們緊張不已,激動難耐。

水球結界從天而落,瞬間砸得他們笑容凝固。

冰冷沉重,仿佛泰山壓頂!

原來方才那些看似輕鬆平常的考驗,根本毫不輕鬆。

仿佛兜頭一盆冷水,徹底衝散了剛剛建築起的信心。

一連十幾人嘗試,竟沒有一個通過天機秘試的問題!

仙門中幾位有名有姓的新秀,也全部都以失敗告終。水球結界越縮越緊,幾個小弟子差點直接在結界中受傷。

各家長老一個個臉色難看至極。

排在後麵的修士都不願再試,紛紛自行退回,哪怕他們修為遠在那些新秀弟子們之上。

北辰仙君用“嘗試”替他們找好了失敗借口,可在這個借口之後的失敗隻會更加狼狽,對方的慈心如同鋒利的鏡,照出可笑的不自量力。

前三個受試者那般順利,隻因為他們三人皆師從滄瀾門,高手中的高手。

仿佛在無聲宣告:秘試考核並不真的是“小嘗試”,而是隻有對於滄瀾門,才可以這般不值一提。

江月白問:“還有人要試嗎。”

修士們皆沉默,止步不出便已經是回答。

正在眾人退縮不前之際,忽然一個帶笑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有啊!當然還有。”

江月白身形微頓,側身看向來人。

黑衣挺拔,麵紗隨風,露出的雙眼也看向江月白,眸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人群低聲議論:

“這位是誰......”

“怎麼沒見過......”

穆離淵沒有站在守門靈獸前,而是直接向著天機門正門走過去。

似乎壓根沒有打算回答天際秘試的問題。

修士們詫異,從竊竊私語變作了出聲驚歎:“他要直接破門?”

“這後生哪個門派的?看著麵生。”

“恐怕是個新人吧。”

“新人這麼狂妄嗎?他就不怕劈不開天機門反倒受反噬?”

“新人不就是來吃教訓的嘛,我們著急什麼。”

穆離淵這次沒有避諱遮掩什麼,直接張開手掌召出了本命佩劍!

議論聲頓時戛然而止。

天地瞬間色暗,陰雲壓下山巔!

一道黑紅交錯的劍光好似巨蟒騰躍,撕裂了寒風。

在場修士皆被這陣劍風震得後退數步。

他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黑衣青年,他手裡的那把劍太過凶猛,隻是用眼看過去,便覺得雙目刺痛。

這絕非一般修士所能擁有的佩劍。

狂風漸落,有認出此劍的人失聲驚呼:“九、九霄魂斷!!!”

這四個字一出,人群頓時爆開混亂的尖呼喊叫!

所有修士紛紛退離幾丈,祭出武器,對準了穆離淵。

穆離淵在劍風中回頭,冷笑了一聲:“怕什麼,我今天不殺人。”

話音落時,他手中的九霄魂斷已經劈入天機玉門之中——

兩扇巨門霎時間灰飛煙滅!儘數散作塵埃!

能壓得高手吐血的玉門靈獸,此刻竟在慘叫聲中被生生撕裂成鮮血模糊的碎片,順著凶猛的劍風落入人群。

修士們被沾著魔氣的碎塊燙到,爆發出更加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們從沒見過這般凶殘的破門之法。

有人要戰,有人想逃。

原本秩序井然的天機門圓台霎時間混亂不堪。

塵埃四落,一道寬闊漆深的通道出現在穆離淵正前方,像是在恭候迎接來人。

穆離淵轉身,視線落在江月白身上,勾了勾唇角:“師尊,這門開這麼大,我一個人進太奢侈了,我們一起吧。”

修士們在兩人之間掃視幾圈,最終決定站在北辰仙君這一邊,紛紛簇擁在江月白身後,喝道:“你、你彆太囂張!”

“北辰仙君才不稀得趁你的道!”

“天機劍乃是仙門大能留下的傳世秘寶!你一個魔!就算強破天機門,也不一定能拿到!”

穆離淵沒有計較這些謾罵,隻看著江月白,又重複了一遍:“師尊。”

江月白開了口,說了三個字:“你去吧。”

穆離淵神色微變。

眾人也都疑惑了。

魔尊的言行的確很挑釁,但是他們已經幫北辰仙君罵回去了,此刻江月白沒必要再撐著麵子真不進。

穆離淵問:“師尊不要天機劍?”

江月白微微笑了笑:“身不進此門,不代表神不進此門,也許天機劍,早已在我囊中。”

在場眾人聞言,皆驚詫萬分。

什麼意思?

他們知道北辰仙君操縱神魂離體不在話下,但這可是仙玄天機門,絕對不可能允許沒有靈元實體的分|身進入。

難道......

難道此時立於他們麵前的這個“江月白”,

才是分|身?

眾人還沒理清頭緒,卻見穆離淵眉頭緊鎖,靜立片刻後忽然轉身,步履如飛邁進天機門內。

滿頭霧水的修士們麵麵相覷。

魔尊聽聞江月白的話,怎麼說也應該過來驗證一番此處的究竟是不是真身,怎麼反倒直接往天機門裡去?

若天機劍在此處的江月白身上,魔尊這一去豈非竹籃打水?

......

天機門內雲水飄搖。

天邊孤雁過,水上浮萍遊。鬆間清露落,柳下微風來。

儼然仙境桃源。

傳聞中的九重天宮不過如此。

穆離淵卻對此美景毫無憐惜之心,毒蛇吐信的赤羽魔鞭在前開道,將良辰美景儘數咬成碎片。

他眉眼陰鶩地向前邁步,腳下踏過的雲煙顯出真實模樣——不過是一塊塊普通的黑石板。

曼妙翻飛的花葉變作搖晃的蛛網、浮光躍金的寒潭變回陰臭的死水......

唯獨一棵挺拔的擎天木傲立道路儘頭。

在凶猛魔氣地侵蝕中仍舊不改模樣。

枝條翩然,淡紅的花瓣旋落,飄起一陣有顏色的奇異輕雪。

碧藍色的天機劍靜靜躺在樹下,如同美人微憩。

穆離淵停在天機劍前,沒有伸手去拿。

他知道這不是真的天機劍。

“師尊,”穆離淵負手立在擎天木下,“你真讓徒兒大開眼界。”

周圍無人,隻有話尾久久不散的回音。

寂靜良久,江月白的嗓音才出現在他身後:“想要嗎。”

穆離淵轉過身:“想要啊,得天機劍者得以窺破天機,世上哪個人不想要。”

江月白淡淡道:“十年修道勘不破,一把劍便真能有此奇效麼。”

穆離淵挑眉:“有沒有奇效,要等我拿到才知道。”

江月白說:“它就在那。”

穆離淵笑了:“師尊,此地都是你造的幻境,虛假幻境裡的劍,難道能是真的。”

他從蘇漾進天機門的那一刻就猜出了天機門是假的——是江月白造出來蒙騙其他修士的幻境。

秘試考驗的問題,不過是江月白自己要問的問題。

穆離淵本也想看看江月白會問他什麼,但在進門的前一刻,他卻改變了主意,直接劈開了門。

確切地說,是他退縮了。

他不敢看。

哪一種問題,他都無法坦蕩回答。

江月白的厲害他很清楚,江月白在天機門前說的話很可能是真的——天機劍早已在他囊中。

但穆離淵仍然選擇進天機門看一看。

親眼看一看江月白的厲害。

三級寶門今日才剛剛開啟,江月白在幾個時辰前還與自己在鎖情毒潭中糾纏,竟然能做到在如此短的時間裡躲開眾人視線、獨自闖蕩通過試煉拿到天機劍!

甚至還有時間造出一個精密龐大到恐怖的幻境,去騙過那麼多修士。

秦嫣的秘藥隻是讓江月白暫時恢複內力,修為還遠不及巔峰之時。

穆離淵一直想要超越這個人,到頭來卻發現仍舊遙不可及。

讓他覺得挫敗。

“既然知道天機門內是我的幻境,”江月白問,“為何還要進?”

“因為我好奇。”穆離淵走近了些,“沒猜錯的話,應該每個人進天機門的人,都會看到一個專為他造出的幻境。我想看看師尊為我準備的幻境好不好看,不行嗎。”

穆離淵邊說邊走到擎天木旁坐下,將手中九霄魂斷插|進樹根之中——看似隨意,實則用儘了力氣。

幻境連接造幻之人,龐大的幻境更是連接心脈。

此處幻境的幻心便是這棵擎天木。毀掉幻境最真實的那點幻心,造幻之人便會傷及心腑,血脈儘斷!

江月白總是這樣從容不迫。

他倒要看看江月白的極限在哪裡。

江月白仍立原地,麵容平靜:“怎麼樣,還滿意嗎。”

“說實話,有點失望。”穆離淵四下環顧一圈,“彆人的幻境一定比我的好。”

穆離淵掌心下的九霄魂斷滲出可怖的魔氣,張牙舞爪地包裹擎天木的樹根,將它們啃噬殆儘。

他知道江月白很能忍痛,可再能忍痛的人也撐不住幾時。

江月白沒有否認:“是比這裡好。”

穆離淵裝模作樣歎氣:“師尊現在連騙我都騙得這麼敷衍了嗎。”

江月白說:“因為這裡不是幻境。”

穆離淵神色微變。

“這把天機劍是真的,”江月白道,“困住彆人的幻境還能再撐片刻,現在這裡隻有你我二人。”

穆離淵怔了一下。

這裡不是幻境?

彆人進的才是幻境?!

穆離淵猛然起身,大步走向江月白。

白衣無血,麵色如常。

擎天木不是幻境的幻心,這裡當真不是幻境!

念頭閃過穆離淵腦海:江月白還沒有拿到天機劍!

江月白隻是把其他競爭者引去了幻境,隻留此地一處真實,好更快更穩妥拿到天機劍。

誰知迷障卻被自己的九霄魂斷蠻力破開。

穆離淵臉上的笑意消失,眼底猩紅隱現。

所以這裡隻剩江月白一個對手,所以他還有機會!

天機劍近在咫尺,隻隔一人!

這把連接九天玄途的仙劍,吸引著無數修士,更吸引嗜欲的魔。

有了這把劍,他或許就能真正稱霸三界、擊敗江月白,讓對方徹底認輸臣服。

穆離淵負後的手漸漸魔氣繚繞,九霄魂斷驟然從擎天木樹根中飛出,落回他掌心,發出恐怖的嗡鳴。

江月白平靜地看著他周身的殺氣,沒有任何動作。

沒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

隻輕聲說:“天機劍,本就是留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