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守男德 日頭出來,我再難活了。……(2 / 2)

王連吹熄了燈籠和鄧木躲在暗處,不會兒就見林之孝家的帶隊出來,前後各兩個提燈籠的,中間夾著六個膽壯腰粗的婆娘,她們手裡都抄著棍棒,風風火火地往小過道那邊去了。

又有個小丫鬟提著燈籠往邢夫人院裡報信去了。

見她們都走遠了,鄧木才打開懷表一看,已經到快寅時了,黎明在即,老太太一般寅時三刻就會醒來,她也必須回去了。

“我得走了,你也回去歇著吧。”鄧木將燈籠遞給王連。

王連一手接過燈籠,剛想說話,忽然將她的頭摁進懷裡,小聲道:“有人來了,彆說話。”

原來是去邢夫人院裡的小丫鬟去而複返,她去拿匿名舉報的紙條,回頭卻見牆根腳下赫然站著兩個人影。

她壯著膽子提燈往那邊一照,卻發現賈璉正摟著一個小廝……

王連回頭喝道:“看什麼看!”

那丫鬟腳下一顫,扔下燈籠,轉頭就跑了。

燈籠在他們腳下倏忽燃起,火光亮了起來。

鄧木的臉貼在王連胸膛,全然看不見是誰在窺看自己,聽著王連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聲,眼神越發不安。

萬一被人捉住,她該怎麼辦?

恰時王連低下頭來,借著燃著的燈籠火光,兩人四目交彙,他的心臟驟停了一秒。

王連欲言又止,將她頭上的帽子往下一拉,蓋住那雙小鹿一樣清澈的眼眸,半晌才說:“走吧,彆再被人發現了。”

鄧木把帽子往上一推,隻覺懷中一涼,再看王連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多出來的一個小包袱,小心掀開包袱皮,裡頭裝著的是五個胖胖的蟹黃包。

這個王連拿嘴刀人還不夠,竟敢用五個包子諷刺她。

王連的外號一雙手都不夠數的,什麼“刀嘴王”、“溜煙王”、“連海王”、“連陽春”,鄧木總是情隨景移換著叫,而王連卻自始至終隻叫她土鱉至極的“五包木”。

鄧木恨不能將這蟹黃包往地上一摜,偏偏她又是個光盤族,不想浪費糧食遭雷劈,隻好先揣回去,在小爐子上熱一熱吃了。

林之孝家的在小過道儘頭,果不其然聽到了從空屋中傳來的鬼祟聲響。

她揚了揚胳膊,示意身後的婆娘將燈火擱在外頭,先操起家夥事兒往裡頭衝。

一夥人闖進門去,先將炕上的兩個賊男女亂棍好打一頓,再捆豬玀一樣將他們五花大綁了。

那賈赦疼得嗷嗷直叫,卻不敢暴露自己的名字,嘴裡罵罵咧咧:“混賬婆娘敢打我,早晚叫你們好受,一個個不知怎麼死的!”

瞧見外頭有兩溜燈籠漸行漸近,林之孝家的自以為立了一樁大功,就越發呼幺喝六起來。

她站在炕頭上叉著腰,啐道:“癩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氣,等大太太來了,狗畜東西就等著上西天去!”

當邢夫人帶著陪房費婆子趕過來,兩隻大燈籠正照在賈赦臉上,而那個瑟縮在他身後的釵斜鬢鬆、衫解裙褪的女人,卻是寧國府的大夫人王倚雲!

邢夫人一見了此景,隻覺腦袋“嗡”的一響,火氣直衝天靈蓋,她一手捂臉,一手捶胸,倚在門框上嚎起來:

“神天菩薩,你們叔嫂兩個作下這沒臉的事來,是要絕我的路啊!老爺納十雙人我都不理論,橫豎作死弄出這喪倫敗行的醜事,叫我怎麼還有臉麵活在這世上!”

賈赦光著膀子,被大紅燈籠照著,又被一乾婆娘看光,已然老臉丟儘了,索性破罐破摔,對著邢夫人恨罵不絕,“你個著三不著兩的破落戶兒,三更半夜不睡覺,裝貓捕鼠生事作耗!”

平日裡邢夫人是極怕大老爺的,一應大小事務都由丈夫說了算。

若沒撞見這樁事,邢夫人或許還會捂著鼻子戴綠帽,如今卻撞了個正著,再如何也糊弄不過自己。

那費婆子看熱鬨不嫌事大,也在一旁暗中攛掇:“這事若饒過去,您老的臉麵威風可就掃地了。須得拿出些霸道來,才能治得了這賤婦。”

邢夫人見王倚雲低著頭拱肩縮背地一味哭,冷笑道:“總叫你親嫂子,好嫂子,誰知你蠍拉虎子戴帽盔兒,不要臉麵。將五十歲的人了,還學坐家的女兒偷皮匠,也不管是親是堂,縫著的就緔。怨不得大伯哥寧可跟道士胡混,也不沾你的臟身子。”

聽了邢夫人的一通譏諷,王倚雲臉上火辣辣的,隻恨無地縫可藏,驚惶愧懼、羞慚惱恨、委屈難堪一時齊來了,哭得氣噎喉堵,差點背過氣去。

賈赦見王倚雲受了委屈,連衣裳也不顧不上囫圇穿,跳起來就給了邢夫人一巴掌,罵道:“爛了舌頭的潑婦吵嚷什麼,遲早把你個攪家精休了完事兒!”

眼見著丈夫惱羞成怒打了自己一耳光,還威脅要休妻,邢夫人心中更是氣忿委屈,怎能讓這對兒賊男女得了意。

邢夫人心知自己年歲已大,家族敗落,被休後再無二嫁的可能,就算將來此事翻篇,賈赦對自己愛答不理也無妨。

她唯有誓死捍衛自己一等誥命夫人的地位和體麵,才能活下去。

一想到這上頭,為防止賈赦惡向膽生,弄死自己泄憤,她必須求得老太太的庇護。

邢夫人丟下眾人,哭著往賈母的正堂跑去。

林之孝家的見大太太跑了,知道自己是黃鱔過沙灘,不死也落一身殘,趕緊也帶著人跑了。

“好人兒,我知道你有一肚子委屈,你也彆哭了,什麼大不了的呢!咱這樣的人家,風.流亂賬多著呢,至多我挨一頓打,叫你閉門思過。”賈赦摟著王倚雲安慰道。

王倚雲望著門外依稀泛白的天,淚珠劃過蒼白的麵頰,喃喃自語道:“日頭出來,我再難活了。”

賈赦心疼極了,左右找不到絹子替情人擦眼淚,忽然摸到了一條箍在紙筒上的抹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