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王連捉住她的手吻了一下,繼續仰頭翻書。古文的本草記錄都是極為簡略的,可供參考的東西實在沒有。
兩人又膩歪了一陣子,才依依不舍的,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三月十五這日,家裡的少爺們都要去給賈母請安。王連與鄧木一到賈母堂前,就覺的氣氛不對。
屋子裡陰森森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賈璉身上,顯露出怨憤、狠毒、難以置信的眼神。場麵像是三堂會審。
“老太太,我原以為璉兒改性了,哪隻他變本加厲,放著好好的國舅老爺不做,賄賂夏太監讓我元丫頭被撂了牌子,無非是見不得我們二房好。我就知他不肯安分守己,遲早要鬨到兄弟鬩牆,眼下這不就應驗了!”王夫人首先氣忿地向賈璉發難。
邢夫人理虧又覺得跌了麵子,上來就指著賈璉的鼻子罵:“你真是狗皮上南牆,太不像話了,不好好在家挺屍,專做敗家破業的營生。”
“你小子哪來的一千五百兩,說!”賈赦倒不在意元春能不能入宮,他在意的是兒子沒有用公中的錢,是從何處得的錢。
王連見勢不妙,逃也逃不脫,隻是衝鄧木眨眨眼,勸她先回去,省得殃及池魚。
鄧木不肯走,上前兩步,正打算開口向賈母陳情,卻聽王連說:“大妹妹進宮有什麼好,就算她做了娘娘又如何,一生見不著麵,一生都是人家的小老婆。萬一爭寵爭不過彆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連又看了一眼低頭的元春,對賈政夫妻說:“你們被富貴迷了眼,把她往牢坑裡攆,你們做爹娘的不心疼,我做哥哥的心疼。她被人弄啞了,也不是我出的手,你們想想就知道,那是神仙打架的地方,她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就是萬幸了。”
“你毀了賈府的前程,還有理了!機會千載難逢,我們家元姐兒又是極出挑的,若不是被奸人所害,早得了聖上青眼。”王夫人心猶不甘,兩隻眼睛恨不能將賈璉的身上戳出兩個洞來!
“賈府的前程就該男人去掙,關她一個小姑娘什麼事兒!再說錢是我賭回來的,又沒花家裡一個子兒。你們有什麼不好想的。”王連振振有詞地說,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鄧木心想,他謊稱錢是賭來的,雖然自汙了名聲,但也就此斷了賈赦想要奪財的念想。他們賺錢的目的不是為了富甲天下,終歸隻為賈府破敗後,給自己謀一條生路。
賈政平常極少動怒,但這一次也沒能寬恕賈璉的任性妄為,他背著手踱了幾步,才對賈璉說:“你不想讓元姐兒進宮,你可以先同我商量。你自己不成親便罷,元姐兒不進宮也罷,你怎麼能跟李祭酒家的大姑娘說,珠兒他沉屙難愈,命不久矣。你這不是挖我的心嗎?”
這就純粹是為賈珠背黑鍋了,原來那李紈是用這個借口與父親相商,拒了賈珠的婚事。鄧木悔不當初,應該與李紈溝通清楚了再走。
眼下她看著王連,不禁憂心忡忡地抿緊了唇。這兩件事攪合到了一塊,基本坐實了他諂害手足,嫌隙二房的罪過。
在一片吵嚷中,賈母一直扶額歪在榻上,她終是直起身子睜開了眼,掃視著地下的兒孫媳婦們,開口道:“璉兒自作主張,耽誤了元丫頭和珠兒的前程,又放錢賭博,公行賄賣勾連內監,實在罪無可恕!即日起就去東府的賈氏宗祠跪上一個月,隻給喂水饅頭,不準吃飯。”
此話一出,一直忿忿不平的王夫人雖覺得處罰過輕,也不得不噤聲。
當王連謝過賈母就要離開的時候,賈母又說:“你既說賈府的前程要男人來掙,你悔過之後,就掙一分出來給我看看。”
“是,孫兒定不負祖母所望。”王連一揖到地,轉身走出了大門。
鄧木目送著王連那挺拔卓然的背影,胸中激蕩起一股沸騰的熱血,將來不管前路如何艱難,她的丈夫都能夠負重前行,直至勝利。
“你們都去罷,鴛鴦留下。”賈母遣散了眾人,偏偏將鴛鴦一個人給留了下來。
鄧木低著頭走到了賈母麵前,緩緩跪了下去,含淚道:“老太太,是我沒沒見識,嫉恨二房得了勢,這兩樁事都是我挑唆二爺去做的。您或打或殺或賣,我都無怨言,隻求您寬宥二爺……”
“你又知道什麼,他乖僻頑固,恣意妄為,倒是苦了你。璉兒這樣不省事,叫我怎麼疼……”賈母老淚縱痕,整日為兒孫空勞心力,她感到萬分疲憊,心情沉重地回想兒孫們才落草時,她曾歡喜的模樣。
賈母撫了撫鴛鴦的頭,“你從此還跟著我,不必回皓月軒了。省得那些嫌你妒你的人,對你言三語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