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亦剛回彆墅,換了在外的行裝,拉開夜燈。
鈴聲響起,看見那串熟悉又陌生的號碼,她眼睫沉了沉。
猶豫了許久,幾乎要自動掛斷時,才接起了通話。
那邊英語帶著口音,韓亦一個能流暢在國外電影節頒獎禮上接受采訪和發表致辭的人聽起來都需要專注。
“Mia前兩天醒過一次,你有空可以過來看看她嗎?”
聽見這副聲音,她眼前頓時浮現一位削瘦的北歐女性身影。
是她在【黑蛾】中搭檔的母親,自從Mia入院,她的父母曾經在痛苦的打擊下痛罵過自己,也哀求過。
韓亦沉默了一陣,嗓音很輕:“我會考慮的。”
那邊用當地語言低吟了一陣,又換成英語說了聲謝謝,變成了忙音。
韓亦放下手機,靠在沙發裡,半晌,摸來遙控器。
把客廳點染得昏暗而不刺眼。
【黑蛾】的拍攝經曆對她而言是一碗看不見底的毒藥,直到現在還時而散發著黝黑難明的味道。
連沈悅都不清楚,她這兩年息影就是因為那次留下的創傷。
【黑蛾】於她影響之深,更在於它荼毒了她和MIA這樣的演員之後,偏偏攬下許多專業大獎,還為她多添了座影後金人。
當一碗毒藥被冠以許多堂皇的讚譽,它的毒性便成了無可緩解的潮汐,消退而又複還。
原本,她以為多少推遠了那灘暗潮,還鬆了口,如果有合適的劇本和角色,沈悅可以幫她留心。
可某些事又不請自來。
那段時間裡,也隻有白疏眠算是黑潮中的一縷陽光。
而冥冥中像是自有定數。
她一回來,黑潮也翻湧著仿若要回來了。
韓亦輕揉眉心,太陽穴不聽話地抽跳,催促她下定決心。
隻有她把【黑蛾】帶來的創痛與悸動全數燒成灰燼,才能真正再回到聚光燈下。
然而她總念記著始終,不甘心於一段過往連體麵的告彆都沒有。
終止符怎能失落在一片留白裡。
白疏眠可是曾經唯一解藥,平和了劇毒,讓她不至於和MIA一樣溺死其中。
也成了她逃不儘舊日餘毒的樊籬。
聲控的夜燈一點點熄滅。
直到門窗匆促泛起動靜,把一片寡冷暮色的主人再次喚醒。
韓亦拉開門,驚得差點撞上她的人兒一急刹,差點撲個滿懷。
白疏眠挨家挨戶敲門就想試試,沒想到這次真有人開。
剛好好站定,想打量身後是否還有危險,清冷又晦暗的嗓音讓她心神一顫:“你怎麼在這?”
白疏眠大腦一個宕機,身體又搖搖欲墜。
那頭單手牽著她袖子,沒遭受反抗就把人拎進了房間。
關門,拉緊窗簾。
韓亦把她置在茶幾正對的布藝沙發裡,眉頭幾不可察地蹙。
真巧,浮想過的,轉眼就至身邊。
那麼,昨天拒絕自己,就為了今天喝得爛醉如泥跑到彆人房間裡?
一鞋的泥,身上還沾了幾片枝葉,大概是穿過葡萄園時候帶的。
年輕人現在又掀起哪股新潮,愛夜裡闖人莊園?
“有人追我,後麵。”
麵前人臉頰趕路趕得異樣紅潤,眼裡一股濃鬱的昏亂,努力組織語言,語調也飄忽。
“韓——咿——老師。”
韓亦心中一動,喝醉了倒認得她了?
掀開窗簾,外麵靜悄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