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人人都有。
辛禰兒帶頭補充:“要最難忘的一個。”
宣南花草眾多,很快就有手巧的編出了一個花環,而鼓——副導演熱心地背過身,拍手充當擊鼓的角色。
肉乎乎的巴掌打出來的拍子格外響亮,一圈又過半,驟然停歇。
第一位“幸運兒”是組裡最小的明星演員,宮廿。
小姑娘顯然沒想到二十個人裡她能被挑出來,不知所措了一會兒。
在旁人鼓勵下,十指攥了一團,這才緩緩開口。
那是她在另一個劇組,也是她童星出道第三年。
她最初的經紀人就是唯一的親人——她的繼父。
對外,兩人情同親父女,作為經紀的繼父對每條合約親自把關,替她篩選作品。
外界稱讚宮父眼光好,運氣也好,中年喪妻,卻又得到這麼個養女並善待,是雙向救贖。
實則宮父早就替她簽了賣身契,未來十年都綁在了一家前途低下的公司裡。
繼父把她當搖錢樹,後來又後悔賣身契簽的太早,沒發揮出宮廿的價值。
天花板被焊死,於是隻好一邊哄著宮廿多接戲,自己又拓寬了業務——以宮廿的名義盤了店。
但其實他本是個沒有生意頭腦的人,也不算勤快,很快虧空甚至超過了宮廿的收入。
“那時候為了還債,學校的考試我都沒時間去,在兩個劇組中間連軸轉......”
小姑娘眼裡紅紅的,雙手按進膝窩裡。
由於一家收入全靠宮廿支撐,繼父其實平日裡不常凶她。
但他酗酒,那天被多年好友侃了兩句,大概是說他坐擁金山卻不懂得開采,於是吞著一腔暗火摸來劇組。
宮廿剛拍完戲,正在更衣室疲憊地換衣服,被粗暴地扯開了門,頓時受驚不小。
更衣室一片動靜不小,隻是彆人認識那是她家屬又是經紀人,大多不願意湊合家務事。
“是寰冬姐姐捏著報警電話幫我把他趕走了,還幫我找律師解了合約,帶進星環裡。”
宮廿吸吸鼻子:“可是寰冬姐姐......”
寰冬以後也保護不了她了。
而她過往拍戲的報酬原本商議好一半存在所謂的基金裡,實則一大部分都被繼父揮霍,十不留一。
篝火旁,氛圍早就沉悶下去。
辛禰兒摟過她肩膀,額頭輕輕貼住:“對不起。”
她沒想到難忘的事,也是難過的事,小姑娘很實誠,想到什麼就一股腦倒了出來。
比起大都會的霓虹燈彩,這裡樸實無華,除了山頭幾盞高遠的照明燈,就是火光與星光。
往往能勾出人心底裡與世隔絕的過往。
辛禰兒:“以後誰要是再想欺負你,告訴姐姐,我替你揍他。”
白疏眠默默瞧了她一眼。
心想她除了比宮廿大一點,看上去沒那麼好欺負,本質上也差不多。
誰能保護誰呢。
她則有自知之明,自身難保,更沒法對彆人伸出援手。
“還有我。”旁邊接連有人同情心暴漲,挨個過來抱娃娃。
白疏眠等人都散回到自己座位了,還是沒忍住偏頭低聲問她:“他還有來騷擾你嗎?”
宮廿:“不會了,他已經沒有撫養權,我現在是賺錢供自己讀書。”
白疏眠笑了笑,問她打算去哪兒讀書。
宮廿說報考了京藝。
辛禰兒立刻湊過來:“明年嗎?那咱們說不定是同班同學呢!我護著你,咱們一起當校霸!”
篝火一圈多了些歡笑。
宮廿開了這麼個頭,似乎奠定了某種基調。
往日傷痛或失落,或許再從口中說出已經幾經輾轉修飾,但總有機會一窺真貌。
第二輪,花環落到了張導手裡。
張導也放得開,波瀾不驚地把一段過往鋪展開。
張導年輕時拍過電影,那時她從業資曆不算深,有過一位“天使投資人”,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兩人為那部電影輾轉許久,視作共同理想,但最終結果,票房遠撐不起理想。
朋友為此耗儘積蓄,走投無路,試圖把電影帶到海外上映,並報名了電影節。
如果在電影節上斬獲獎項,或許還能在內地重映。
張導說到這兒停頓了許久。
韓亦一雙眸深深投過去:“後來呢?”
她其實知道這段過往,隻是沒想到張導會在今晚就著這場遊戲攤平。
“獎項是拿到了,但重映的分賬很低,甚至填不上我們來回折騰的成本。他後來留在了國外,說是遇到了真愛。”
但張導清楚,她那位友人是對曾經的理想心冷了,再也不肯回來。
後來,張導也回了電視劇這個舒適圈,一直沒再碰電影。
張導的故事敘述很簡略,和她的細膩拍攝風格截然不同。
眾人於是更知道那段經曆對她的特彆。
張導三十年沒拍過電影,如今不允許出任何一絲差錯。
張導望著篝火,嗓音如一口深沉的鐘:“其實資方曾和我商量,要不要找一位另外的導演,讓我專心籌備第二季的劇集。”
或者她也可以請一位主攻院線的導演聯合執導。
雙導演,聽上去補強了陣容,但張導認為一個劇組裡有兩個聲音實是大忌。
究根結底,其實上麵對於張導的電影拍攝能力也持懷疑態度。
她或許是個不錯的導演,但肯定不是最能在大銀幕上吸金的導演。
韓亦在其中周旋,讓資方改了主意,留給張導前後三個月的時間,拍出成品再議。
張導抬起眼:“情況特殊,所以如果往後拍攝哪裡有些不足,請大家多多包涵。”
一眾演員們紛紛擺手:“張導言重了。”
“謝謝。你們先玩,我去找陳編聊一聊。”張導起身離開了.
眾人麵麵相覷。
“要不,我們換個遊戲。”
辛禰兒提議。
她忽然覺著這遊戲有點廢人。
可這裡山高水遠的,連網都連不上,娛樂活動實在少的可憐。
旁邊有人說:“時間不早了,最後一輪?”
眾人紛紛附和。早些回去,免得停水了。
副導演這回帶著點忐忑地再拍起掌。
多轉了幾圈,最後幾乎所有人都預感著肯定快要停時,花環到了辛禰兒那。
辛禰兒眼疾手快,往白疏眠懷裡一塞。
等她再往韓亦那兒傳時,韓亦作勢要接,結果不知有意無意,撈了個空。
巴掌聲驟停。
看了眼還正正躺在手心裡的花環,白疏眠心跳也差點停了。
哀怨地看了韓亦一眼,眾人灼灼目光裡,她整理好思緒才開口。
“大概是三年前,我認識了一位學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