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讓她不對任何人吐露心扉。
乘著夜晚的露水,白疏眠對過往和未來生起一切朦朧的猜想。
幾乎忘記了周遭的一片濕熱。
路過了一半,她發現一道身影兀自靠在樹下,沒跟著眾人回程。
幽婉繾綣,如同林中的女妖。
她不禁想起某些村落裡的古老傳說,還有林歌為了戲弄她在夜裡講的鬼故事。
但她向來不為鬼怪之事憂懼——否則在國外那麼多徹黑的夜晚,早已吞沒了她。
她一點點近前,發現那片森青是她半搭外套裡的吊帶背心,搭著大地色係的闊腿褲,輕熟的風情幾乎融入了這片妖冶的夜霧裡。
地麵的濃霧成了她的衣裙,稀薄的水汽則將她妝容覆得忽濃忽淡。
一片暗香浮動。
“您怎麼不走?”韓亦難道是在等她。
是篝火旁的那些話起了成效,打動了她?
韓亦瞄著地麵。
白疏眠也看過去,水氣裡,一個鏽跡斑斑的老式夾鼠板卡主了她的鞋麵,還纏了一片野草。
白疏眠心想自己猜錯了,原來不是為了專門等她。
隨後又稀奇,走這條路的人也不少......
“偏偏讓您踩上了。”
村裡也有不少夾鼠板,大多放在房間裡守株待兔,不知誰往這條小徑上丟了一塊,成功逮住了這麼隻大的。
韓亦:......
她不想說話。
倒是不疼,但是她剛剛自己嘗試著解開,失敗了。
夾鼠板的彈簧機關鏽了,不觸發還好,一夾上就死死不鬆口,蹲著又不好借力——她今晚算是栽在這塊板子上了。
白疏眠噗嗤一聲。
被夾住了站姿還這麼有範,剛剛她還疑心什麼林中女妖。
明明是隻美豔的大老鼠。
韓亦剛皺起眉,對她的幸災樂禍表示不滿。
下一秒,白疏眠什麼也不說地慢慢蹲在她身前,一手按住她腳踝,一隻腳踩著夾鼠板一邊底座固定。
“您彆動啊,不然我手也要被當老鼠夾進去了。”
“嗯。”韓亦繃直了身。
啪嗒一聲,夾鼠板被鬆解開,白疏眠飛快把它脫落到一邊,踢遠。
嘖嘖一聲:“全是鏽,說不定要打破傷風,那可疼。”
“不用,沒受傷。”畢竟不是什麼釘子,頂多是紮破了鞋子,沒穿透。
“那可不行,有時候自己受傷了都感覺不出來,要是真出血了,必須24小時內趕緊打針。”
韓亦發現今晚的白疏眠明明沒喝酒,膽子莫名的大。
明目張膽地捏起她的腳踝,打著手機的電筒,對著不大點的鞋麵、鞋尖、鞋跟照了兩三個來回。
“那隻呢,沒刮蹭到吧?”
韓亦眸色深深,命令的口氣。
“站起來。”
有完沒完了,沒夾到的也要檢查。
白疏眠隻好起身:“剛剛您怎麼不叫人?”
大家都一路往回走,劇組人員裡不少身強力壯的男生,比她更適合解救美人鼠。
她已經是隊伍最後一個了。
再錯過她,韓亦隻能帶著夾鼠板,一高一矮地走回旅社。
白疏眠不敢想象那畫麵。
而且她站的那麼偏,幾乎都被樹影遮去了,連自己剛剛過去她都不喚一聲。
韓亦這麼自信,她肯定會過來?
韓亦神色定了定,開始順著道路向前走,步伐又輕又穩,仿佛從來沒被夾過。
“沒必要。”
能幫她的隻有兩個人選,沈悅和白疏眠。其他人來,讓他們來握住她的腳腕,看她堂堂一位影後被小小一塊夾鼠板為難?
原本最好是沈悅來幫她。
可昨夜沒水,沈悅剛剛為了早點回去撒丫走得飛快,這會兒估計都快洗好澡了。
而白疏眠——走得也太後,她在原地站得腿都有些麻了。
這會兒也不自覺加快了步伐。
白疏眠順著窄窄一條青苔小路上趕上來,並排。
“您覺得今晚故事怎麼樣?”
韓亦:“太平淡,沒有轉折,拍成電影肯定無法引人入勝。”
白疏眠為她這股刻薄勁兒竟有些沉迷。
她想,除了今晚,再沒有更好的時機讓她將故事補充得環環相扣。
但回旅社的路就剩一小段,她覺得韓亦走得太快。
“學姐。”
她也時常這麼稱呼韓亦。
隻是在今晚,這個稱呼明顯含義豐富的多。
“悅姐和我說那天在酒吧裡是誤會。”
韓亦腳步頓了頓,隻停留了片刻:“嗯。”
“您不問我誤會了什麼?”
韓亦忽然覺得今天的白疏眠不僅膽子大,智商也占領了高地。
她向來不喜歡失控的感覺。
但白疏眠迎向她身前,那雙清雋的眉眼望過來,帶著某種注定的溫柔。
她看見了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其中,順著微涼的晚風一點點融化。
那一瞬間能澆滅許多理智,讓人有種該認命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