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豆沙的馬背,已經是接近傍晚了。
隻是這個季節的宣南白日很長,遠還沒到日落的時候。
遠處,劇組卻已經按時收場。
“差不多了,咱們把豆沙栓好。”教練牽著豆沙和她一同往馬廄走。
另一條路麵,韓亦也牽著明瑤回來了。
她的馬靴立挺,在前一步步地開疆擴土,白馬在身後不緊不慢,偶爾碰碰她的肩膀。
金色的陽光從背麵灑落下來,顯得風塵仆仆。
白疏眠心想,像個西部女牛仔。就是五官太濃豔,少了幾分硬朗。
豆沙和明瑤的窩本是相鄰的。
栓馬時,她們也就靠近。
韓亦熟練地先把馬栓好,褪下護具,換掉馬靴。最後把紮好的發尾一散,腰肢輕扭,搖落滿背青絲。
這會兒,韓亦不如往日練舞時,毫厘都分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跌宕不羈。
她很少見到如此灑脫的韓亦,大多數時候都精致圓融。
白疏眠在馬背上饒有興致地看完了全程,試圖效仿。
踩著馬鐙這一下來才感覺出一陣腰胯酸痛——被豆沙的浪震的。
這還沒跑起來,隻是坐在馬背上走了一陣,已經感覺椎骨都被磨短了。
韓亦看出問題所在:“姿勢不對。”
又走到白疏眠麵前,輕聲:“明天儘量換一條結實緊身的褲子。”
白疏眠耳根一紅,點點頭。
教練打圓場:“初學者嘛,能坐穩就不錯了,姿勢慢慢練。”
“而且到時候你們拍戲也跑不了多快,鏡頭剪一剪差不多了。”
他的要求向來是寬鬆的。反正教學任務是能跑個百米就差不多——就白疏眠的進度,保守估計一個星期都用不上。
“我教了不少人,小白是最省心的演員了。”
白疏眠謝過教練的誇讚,默默把韁繩按照上午課上的講法往樁上栓。
韁繩繞至手邊,又改了主意——她還注意到韓亦剛剛用了另一種綁法。
更美觀些,但也複雜。
隻是綁到一半,還是沒能完美複刻出來。
纖長的幾根指尖探過來,把白疏眠掌心撥開,接過繩結。
或許是握了一下午的韁繩,一雙手此刻溫熱了許多,還有點糙糙的磨人,擦過手背時帶起她肘窩一貫的癢。
韓亦不聲不響,綁了一次,又徹底解開,交還給她,這才開口。
“拴馬扣的方式不對也很容易被卡住受傷,嚴重的甚至會被夾斷手指。”
韓亦那副口吻裡的後果,讓人理所當然地相信並敬畏。
教練一撓後腦勺:倒也不至於。
他們這兒的馬都做過安全教育,一般不會突然拖拽韁繩。
不過韓亦說的話,他也不好反駁,默默尋思一陣,借著晚飯之名遁走了。
白疏眠很快把繩扣係好。
讓韓亦檢查過後,沒什麼問題。
韓亦一雙清淡的眸從木樁上挪向她的左臂。
“還沒好?”
白疏眠還是緩緩將抱著的左臂舒展開:“嗯......悅姐給我的藥一直用著,好了許多,可能過兩天就好了。”
如今那片緋紅還殘餘些粉意,麵積也小了些,更像蚊蟲叮咬。
瞥過一眼,韓亦直接給她潑了冷水:“還早呢。”
她親身經曆,心知這種痱熱難好又反複,尤其是在這樣的天氣裡,最是熬人。
白疏眠:......
韓亦這樣的果然不會安慰人。
奇怪的是,那時的學姐卻懷有設身處地的柔軟。
被她這麼一說,當晚洗過熱水澡,那陣紅意果然又明顯了些。
除此之外,還發現了幾顆細小的包,定是白日裡在練馬場被蚊子留的印記。
房間裡,她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林歌今天在劇組依舊是滿腿的紅印,憤憤:“怎麼蚊子也老惦記著腿,不正經!”
聽說白疏眠白天學馬術,她聯想能力豐富地表示希望長一條和馬兒一樣的尾巴,驅除蚊蟲。
白疏眠給她更切實的建議:“穿條長褲吧。”
林歌猛搖頭:“不行啊,太熱了,上半身還要戲服,下半身再包住,我要成粽子了。”
這可是傍晚都近三十度的天!
再一轉頭,白疏眠竟然推開門要往外走。
她趕緊叫住:“大半夜的你去哪兒?”
白疏眠看了眼手機:“這才不到九點......”
隻是在宣南這樣的地方,日長夜短,早早而遲。
白天韓亦答應她晚上再說她角色的事,現在正是時候。
林歌不放心,村落雖然民風淳樸,但入夜後說不定就有野豹豺狼。
她一雙目光跟著推開門的室友向外,發現竟然是走了向上的樓梯。
四層?那裡除了導演和製片主任之類,都剩幾位主演——白疏眠大晚上的上去做什麼。
林歌微微瞪大了眸,暗暗浮想出一個名字。
......
白疏眠原以為這晚韓亦叫她來,單純就是私約。
沒想到推開單人間的門,工整的書桌旁,還坐著一位戴著無框眼鏡的中年女性。
淡淡一身書卷氣,給人一種婉約的舒適感。
韓亦此刻坐在床邊:“孫編,她就是我和你提過的。”
隨後又朝白疏眠拋一個眼色:“你們聊。”
白疏眠張了張嘴,憋出一句“孫編好”。
心裡驟然滾動起一排問號。
什麼孫編,編劇?不是聊角色嗎?把劇組的編劇請過來是做什麼。
要是韓亦本人,白疏眠絲毫不懷疑她對選角的決定權。
今晚在房間裡見到長宮的製片主任乃至張導本人她都不會意外。
但編劇?一般隻負責劇情,對角色根本插不上手。
作為白晟的女兒,她更清楚這一點。
但出於禮貌,她還是在對方的招手下到了桌旁。
“坐。”孫洺溫和道,“小亦說你是白晟的女兒?”
白疏眠餘光瞧了眼韓亦。
隻看見了個優越的背影,似乎不再打算摻進這場談話。
她隻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