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洺了然的神色:“劇本的來路小亦都和我說了,這劇本的確像是你父親的風格。”
“雖然長宮一路輾轉,也曾被有心人利用,但相信最終,白晟也想看見它能在熒幕上被人認可,而不是埋沒在某些版權糾紛裡。”
白疏眠覺得孫洺的擔心多餘了。她倒是從來沒對【長宮】的再次改編有什麼意見。
白晟從前也和她說,能夠曆久彌新的作品,隻要支起骨架,再怎麼捏皮造肉都磨不滅形神。
“您放心。”白疏眠表態。
對麵欣慰地扶扶眼鏡:“你理解就好。”
“其實,當初這副劇本到我手上時,還差一個結尾。”
白疏眠不覺得意外,反而更確定,長宮就是白晟出國前的最後一個作品。
後期創作相當匆促,是提前預知到時間不多了?
“在修改的時候,我心裡一直有些劇情理不順,你看,以你父親的風格,從來不會安插冗餘的角色,但這個叫‘楚顏’的宮女卻打破了常規,戲份不輕......”
白疏眠漸漸聽得入了神,甚至忽略了韓亦的存在。
她是第一次接觸長宮的“完整”劇本,在此之前,隻看過原著。
因此,當孫編劇問她劇本中的疑惑時,她並沒法第一時間回答。
而是嘗試帶入白晟的角度,去思考。
他為什麼要在祁皇後身邊額外創造出一個“宮女”的角色?
在許多時候,這位名為楚顏的宮女協助她,陪伴她。不管內務外政,都是祁皇後的左膀右臂。
而原著裡,並沒有這樣一個角色,甚至找不到原型。
也正是楚顏的存在,原本祁姳這樣隻孤高的鳳凰,似乎多了些人煙氣。
“我能理解他或許是想通過身邊的人物將祁姳這個主角塑造得更飽滿,但其實還有許多更直接的方法,比如劇情上著手......”
白疏眠聽著孫編劇的解讀,心想不愧是當年和父親齊名的金牌編劇,看得比她深邃透徹得多。
而她自己的優勢在於見證過白晟的創作經曆。
她們從故事前中期的框架一直聊到楚顏這麼個角色的出現,夜裡的霧氣不知不覺都飄進了窗。
韓亦把窗關好,兩人還沒察覺。
白疏眠:“父親似乎說過,他覺得祁皇後這個角色太孤獨,後期幾乎有了神性,如果按原著寫,她和過往的自我就會割裂。”
孫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也想過這個問題。”
隔了一會兒,她的筆尖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像是做出了決定。
“疏眠,所以你也覺得楚顏這個角色不能少?”
白疏眠聽到那個“也”字,意外地愣了愣,輕柔點點頭。
“這樣,我再回去想想。”
等孫編推門走了,白疏眠坐到床邊。
韓亦淡淡偏來一眼。
她立刻解釋:“剛洗的澡,衣服也是新的。”
韓亦垂眸,她當然知道。那股沐浴露的石榴香氣已經在房間裡彌漫許久了。
隻是如今的白疏眠已經很是恣意,卻還扮作無害的模樣。
兩人之間被她樹立起的牢固壁障如今已經似透明的糯米紙,風吹便搖墜,碰之欲碎。
或許,一開始就不牢固。
“孫編她......”
“孫編和張導是同學,很多角色其實是她們一同決定的。”
白疏眠恍然,原來韓亦用意在此。
“你父親對於祁姳這個角色,還說過什麼?”韓亦明顯感覺白疏眠還有所保留。
白疏眠靜默了一會兒。
“其實他說過,想把長宮當做禮物。”
韓亦不解地看過來。
不僅是答非所問,連這句話本身都顯得奇怪。
“禮物?”
“入學那年的禮物,他為此創作了很久,但始終沒能滿意。”
白疏眠最近將某些事梳理得愈發清晰,特彆是剛剛和孫洺的交流後,正好串聯起來。
比如楚顏這個角色,應該是白晟後期才加入的。
那時的他,已經意識到惡火近身,和祁傾年一同陪伴白疏眠的時間不多。
於是把期望化作了筆下的角色,希望有人能替代他們陪伴在白疏眠身旁。
也希望白疏眠能如祁姳一樣,浴火重生。
韓亦:“所以,劇本裡的祁姳,在他的心目中,是你這個女兒的化身。”
“祁”這個姓氏,是白晟的版本才改的。
原著因為女主姓氏能對照到曆史上真實存在的朝代,但故事本身又是架空,不利於影視改編,這才改為“祁姳”。
她懷疑過這個角色和祁傾年有關,畢竟連姓氏都一樣。沒想到是“女兒”。
不過總體來看,祁姳和白疏眠差異還是很明顯,隻是白父一廂願景。
而“楚顏”就是另一個願景——是女主角身邊打落的一道光,能成為她成長過程中的助力。
白疏眠聽到“化身”兩字,眼尾抖了抖:“或許吧。”
事到如今也隻是拚湊出一些痕跡,無法得知白晟心中的想法。
韓亦心想,機緣巧合。她竟然演的是“白疏眠”。
隔了一陣,白疏眠問她。
“祁姳的角色,你會從哪裡接手?”
“你不是問過辛禰兒了嗎?”
白疏眠為韓亦的敏銳震驚了一下。
雖說同樣作為主演,辛禰兒和韓亦的房間就隔了兩扇門。
但那天她去的時間很短。
韓亦竟然也知道了。
莫名地讓她有些心虛。
白疏眠局促地略微偏過頭,低聲:“她哪兒知道。”
辛禰兒迷迷糊糊的,但韓亦不一樣,她對自己的每個角色向來不容一絲錯漏。
韓亦大概給出了個節點,隨後下了逐客令。
她要洗澡了。
白疏眠不好多待。
即便如此,走過窄窄一層樓梯,林歌已經在房間裡等著她,一幅望眼欲穿的模樣。
“你去了兩個小時!”
白疏眠:“聊公事。”
林歌點頭,表示她懂,公事就得趁著晚上去房間裡聊。
白疏眠白她一眼:“能不能想點正事。”
“當然有正事,不然我還等你到這個點?”
白疏眠心想她或許又要揶揄什麼。
林歌忽而嚴肅道:“他們又打聽你的事了,你最好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