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來就是真的。”在警員關上門前,克裡斯最後重複了一遍。
沒有了其他人的存在,審訊室裡漸漸安靜下來。由於窗戶朝向的問題,這個房間的光線十分糟糕,使得此刻明明是中午,克裡斯周圍卻暗得像是傍晚。由於當時街上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殺死米勒夫人,警署為了防止他暴起襲警,沒有給他保留太多的自由空間——這是符合諾西亞王國的法律規定的。克裡斯沒辦法站起來活動,隻好在有限的範圍內伸展了一下腿腳,思維重新開始轉動起來。
米勒夫人操縱他殺死了自己,可是最後一刻,克裡斯如果沒記錯的話,她無聲傳達給他的那句話,從口型來看,好像是“救救我”。
自相矛盾的行為。讓他殺掉她,又在死前最後一秒向她求救……她都死了,他能為她做什麼?怎麼救她?他明明連她需要“被救”的原因都不知道,他們才見了三麵。
難道是因為米勒男爵?目前為止,米勒夫人向他透露過的信息,隻有“米勒男爵”這一個關鍵詞可能和米勒夫人陷入了困境產生關聯。米勒男爵是米勒夫人的丈夫,米勒夫人暗示過他,她和米勒男爵關係不好。而另外一方麵……米勒家的莊園、農奴們也不簡單,現在看來,米勒男爵極有可能和“冥河之龍”卡洛斯的事件存在著深層的關係。
米勒家的農奴們是在暗地裡信仰著卡洛斯的,這一點他已經親眼確認過了。一開始的時候,克裡斯強烈懷疑米勒男爵會不會是供奉“冥河之龍”,建立那所“地下神堂”的人,但後來農奴們的表現又讓他覺得不太可能。因為根據農奴們的禱詞來看,他們應該已經意識到了,老爺和老爺的奴仆們根本沒有辦法站在同一立場。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之間存在著一種隱形的階級對立關係。如果米勒男爵是第一個信仰卡洛斯並建立地下神堂的人,他不太可能成功煽動農奴們改信。
倒是米勒夫人,她和農奴們一樣,或多或少地對米勒男爵抱有一些怨氣。而且她是一個典型的諾西亞式家庭婦女,一般情況下很難讓人在她身上找到攻擊性或壓迫感,即使她是莊園裡的女主人,但有米勒男爵的遮擋,她“莊園主夫人”這一身份的存在感要弱很多。隻有她站在米勒男爵身邊,或者刻意擺架子的時候才能讓人意識到。
難道米勒夫人才是被卡洛斯汙染的那一個?是她在不知不覺中煽動了農奴們改信卡洛斯,建立了那所“地下神堂”,她求救的行為,是因為她意識到自己被汙染了,想要擺脫邪神的控製?這也就很好解釋她身上其他古怪的地方了。
但這樣的話,好像還是不合理的地方更多。在米勒莊園裡,是因為米勒夫人的提醒,他才能發現米勒家的農奴們部分信仰卡洛斯的事情。也是因為米勒夫人告訴他要向救贖祈禱,他才能那麼容易地從卡洛斯的幻境中脫困。在米勒夫人真的受到了卡洛斯的汙染的前提下,克裡斯不認為她能夠在那麼長一段時間裡保持住意識清醒,不被邪惡力量控製。
想起救贖,克裡斯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稍一考慮後,就閉上眼做出祈禱的姿態,虔誠地向救贖請求“讓我睜開眼發現被抓進警局這件事全程都是幻覺”。但等真正睜開眼,看到自己仍然身處於一開始的審訊室後,他又忍不住扶了扶眼鏡,癱到了桌子上。
看來不是救贖突然開始眷顧他了,畢竟天主也並不對他有求必應。
從米勒夫人今天的行為來看,克裡斯可以確定她不知道從哪裡學到了類似於催眠、蠱惑的技能。另外,由於常年跟安瑞克伊利亞這些坎德利爾審判廷的大法師打交道,他非常確信法術世界裡有各種各樣跨越自然規則的事情發生,所以他非常合理地懷疑米勒夫人之後會不會“複活”。克裡斯不覺得誣陷自己殺人對米勒夫人想做的事情來說是最後的關鍵步驟,而如果還有其他事情沒有完成,她死後事情發展的不確定性太多了。即使她想做的事讓她願意為之犧牲,那也總得有一個人幫她完成剩下的步驟。而目前為止,克裡斯見到的米勒夫人總是孤身一人,不像是有“同夥”的樣子。所以克裡斯覺得,米勒夫人應該沒有徹底死亡。而這些現象都指明了一件事,米勒夫人獲得了一些超乎常人的力量。
獲得類似力量的渠道,克裡斯已知有兩種,一種是常見的法術修習,一種是邪惡存在的汙染——克裡斯覺得也可以用饋贈來形容。換一種說法,其實好像和法師們也沒什麼區彆。邪惡存在的饋贈是饋贈,神明的饋贈也是饋贈。同樣是高位存在的饋贈,同樣都要收取代價,形式不同而已。隻是相對而言,長時間的修行這種代價,人類覺得自己更支付得起一點。
那現在就又出現新的問題了。米勒夫人如果不是遭受了卡帕斯的汙染,那她是怎麼獲得的這種力量?是她瞞著所有人修習了法術,還是……法穆鎮存在第二個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