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夫人身上的古怪可能源自不同於卡洛斯的另一種汙染這一認知,讓克裡斯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但順著這條思路設想下去,似乎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在米勒夫人背後的那位跟卡洛斯對立的情況下。
然而這一猜想並沒有讓克裡斯感覺到即將撥開迷霧,尋得真相的欣喜,反而使他在一瞬間通體生寒。
米勒夫人到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雖然可以肯定,根本目的是為了針對卡洛斯,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站在克裡斯的角度,仿佛也同樣是在針對他。如果隻是想要借救贖教會的手解決卡洛斯在法穆鎮產生的影響,她的行動不應該總是圍繞著克裡斯。就好像……他是她除卡洛斯以外的另一個目標。隻是不知道,盯上他的是米勒夫人本人,還是她背後的那位。
想到卡洛斯幻境裡那種令人戰栗的恐怖感,克裡斯呼吸一滯,連帶著對米勒夫人背後可能存在的邪神也產生了同樣的畏懼。一個“冥河之龍”就夠審判廷焦頭爛額的了,現在又出現了第二個邪神,第二個邪神還疑似注意到了他……克裡斯不敢再想,閉上眼摸了摸因為藏在內袋最深處而沒有被警察們發現收走的那塊紫水晶,臉色沉了下來。
審判廷的法師直到下午才來到警署。因為警員們沒有為克裡斯提供午飯,克裡斯餓過了飯點,才看到審訊室的那扇門緩緩打開。進門的法師他沒印象,可能是因為這樁案子看起來實在不算複雜,審判廷不太重視的緣故。
在警員的引導下,他又把之前的事情跟這位法師重複了一遍。青年法師上前來念了兩段簡單的語言類法術咒語,確認克裡斯沒有說謊後,才動作一頓,看向旁邊的警員:“你先出去,我單獨問詢。”
“好的,好的,您請。有什麼需要,儘管叫我,我就在外麵。”小警員在克裡斯麵前吼得大聲,在審判廷的法師麵前倒是陪著笑臉,好聲好氣,生怕自己的腰不夠彎。
等到房間裡隻剩下法師和克裡斯兩個人後,那位法師上前兩步,靠近了克裡斯,輕聲誦念了一段咒語:“在接下來的十五分鐘裡,你將被強製回答我所有問題的真實答案。是否具有疑問?”
“沒有。”克裡斯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到自己回答了對方。
對麵的法師拉開凳子,坐了下來。他法師長袍的下擺垂在地上,克裡斯看到他的衣角沾上了一塊長條狀的灰塵印記。就在克裡斯走神的當下,他開口了:“你的姓名?”
“克裡斯,”克裡斯意識到不好,嘗試閉嘴對抗對方的誠實法術,卻沒想到發言根本不受自己的控製,“卡斯蒂利亞。”
這個和之前不符的答案讓對麵法師的動作頓住了,好一會他才意識到“卡斯蒂利亞”是諾西亞王室的姓。這讓他回過神來時,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你再說一遍,你的姓名?”
克裡斯表情複雜地聽著自己的嘴巴回答,並自暴自棄地在回答後跟上了一句解釋:“克裡斯·卡斯蒂利亞。我是現任皇帝皮埃爾的第三個兒子,被預言將會成為‘地獄使魔’的諾西亞三王子。不是問米勒夫人的事情嗎,你為什麼一定要多問一句這個。”
原本隻是例行問詢,並順便測試誠實法術對克裡斯是否起效果了,沒想到卻問出了一條這麼重大的信息。法師愣在了那裡,一時不知道是該先驚訝克裡斯的王族身份,還是該先為在諾西亞眾所周知的那個預言跟克裡斯拉開距離。直到克裡斯失去耐心提醒他“繼續問”,他才稍微回過了點神來:“那、那我省略無關緊要的問題,殿下。請您再描述一次您在街上遇到米勒夫人這件事的始末。”雖然從前沒接觸過類似的王族,但法師們大都是窮苦家庭出身,對自己惹不起的貴族、官員們依然懷有本能的畏懼。這位法師下意識做出謙卑的姿態,也不敢細問克裡斯改換姓名來到法穆鎮的原因。畢竟坎德利爾的大人們有什麼樣的決策或計劃,他們這些小人物從來都沒資格知道。
“我在找願意送我回坎德利爾的馬車,路過那裡時,米勒夫人正好出來。我撞掉了她的東西,於是就跟她一起撿。因為之前跟她有過接觸,認出她後,我和她說了兩句話,她問我是不是要走了——也就等於問我是不是要回坎德利爾了。我說是。然後我看著她的眼睛,忽然一陣失神,再低頭,就發現我的匕首已經插在她胸口了。”克裡斯再次給出了跟之前一字不差的說辭。
法師甚至沒仔細聽克裡斯說了什麼,從知道“克裡斯·卡斯蒂利亞”這個名字後,他就下意識認定了克裡斯不會是殺人者。或者說,“不能”是殺人者。聽完克裡斯的解釋他也隻是點點頭,有些惶恐:“那你,不、不,我是說殿下您。殿下的意思是,您覺得這是一起有非常因素參與的案件,需要被轉到審判廷,由法師們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