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介紹,”伊利亞無聲地敲了一下桌麵,主動對克裡斯示意,“史密斯·安德森,法穆鎮審判廷廷長。”
這句介紹並不出乎克裡斯的預料,但還是讓克裡斯呆愣了一下。能在審判塔中和卡帕斯、伊利亞地位等同的人,除了法穆鎮審判廷廷長史密斯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但之前的隱約猜想是一回事,得到確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克裡斯這段時間也不是沒有來過審判塔,甚至來過不止一次,但每一次都會聽說“史密斯大人不在”,以至於他都習慣了法穆鎮的法師團是由副廷長卡帕斯說了算的情況。今天史密斯一反常態地出現在了法穆鎮審判塔,居然令他有點意外。
史密斯眸光一沉,才從剛剛一瞬間的緊張中回過神來,及時找補:“抱歉,我聽到熟人的名字,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我介紹。”
到底是熟人的名字,還是夢中情人的名字啊。克裡斯輕咳了一聲,沒有拆穿史密斯的虛偽,出於初次見麵的禮貌。想到那個“地下神堂”裡的領地法術,他不太願意當著史密斯的麵跟伊利亞交換信息,隻好十分簡單地描述了一下遇到米勒夫人時的情況,隱去了主觀判斷的部分:“我在街上遇到了米勒夫人,跟她說話的時候,很奇怪,我突然神智一陣恍惚。等到終於清醒過來,我就發現,她被我殺掉了。”
“什麼?”反應最大的是史密斯,如果不是因為伊利亞擋住了他,或許他已經撲到桌子前麵去了。
“我覺得她沒死!”因為收到卡帕斯的古怪眼神,克裡斯趕在伊利亞做出反應之前出言補充,“但是情況很複雜,一時間說不清楚。當時因為太過震驚,我沒能及時逃離現場,以至於被警察抓住了。現在是因為案件轉到了審判廷辦理,我才能離開警察署來到審判塔,但作為第一嫌疑人,我沒法自由行動。所以答應你回坎德利爾的事,也許做不到了。”
伊利亞看了他一眼,倒是沒就他回不了坎德利爾這件事說什麼,隻問他:“你是怎麼說服他們把案件轉到審判廷的?”
“警察署那邊叫了一位審判廷法師過去,我不認識那位法師。但是他……”克裡斯交待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能這麼順利地達成目的,好像是因為在誠實法術下說出了“卡斯蒂利亞”這個姓氏。
下意識不願意提到這樁事,也不想在卡帕斯和史密斯麵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他稍作粉飾地回答:“他問了我很多問題,用誠實法術確認我不是在撒謊之後,就接手了這件事。”隻希望那名法師能記得自己答應過他什麼,不要被人一問就告訴他們他姓“卡斯蒂利亞”。
伊利亞點了點頭,算是表麵上認可了他這種說法。卡帕斯卻多看了他兩眼,神色略有些古怪。想起卡帕斯是言靈法師,擅長的法術領域是“語言”,在他麵前說假話的克裡斯無端覺得有些心虛。好在卡帕斯並沒有拆穿他,甚至沉了沉眸,提醒走神的他:“繼續說下去。”
“我已經說完了。”克裡斯下意識想要望向史密斯,好在及時忍住了這種衝動。
可能也是因為顧及到史密斯在場,伊利亞沒有追問太多細節,隻是稍微確認了一些情況,就和史密斯卡帕斯離開了。米勒夫人之死的案件級彆還高不到需要卡帕斯史密斯這種級彆的法師親自出手的程度,伊利亞來法穆鎮的名義目的也是清剿魔物,因此,三人離開後,克裡斯的案子依然由之前那位帶他來到審判塔的法師查辦。從卡帕斯口中,克裡斯知道了這位法師的名字,布雷爾。
布雷爾沒有把太多時間花費在對克裡斯的問詢上。他雖然畏懼“諾西亞三王子”這個身份,但還沒有愚蠢昏聵到為了“卡斯蒂利亞”這個姓氏直接無罪釋放克裡斯的程度。在米勒夫人的案件調查清楚之前,克裡斯被他限製了行動自由,隻能待在審判塔最深處的藏書間——這是布雷爾特地為克裡斯選定的“接待室”。他不敢讓諾西亞王國的三王子進到地底下的監牢裡等待查案結果,害怕事後真的證明克裡斯無罪,這位三王子回到坎德利爾後,想起在法穆鎮審判塔地底監牢裡的經曆,反過來報複他們的“怠慢”。
克裡斯意識到了布雷爾的特殊對待,但也沒有多說什麼。直到布雷爾離開,藏書間裡的禁製被正常啟動,他才鬆了口氣,站起身來查看周圍的情況。
布雷爾離開前並沒有關上房間的窗戶,克裡斯抱著好奇的心情想要嘗試一下能否跳窗離開,但卻在雙手接觸窗欞的瞬間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推力”,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擋在窗前。意識到如果真的將想法付諸行動,也許房間裡的禁製法術會向監視他的法師們傳遞出一些誇張的信號,克裡斯收回了手,順便將窗戶關上,重新回到房間中央。
這裡原本是法穆鎮審判塔的藏書間,除卻布雷爾留給克裡斯自由活動的一小片區域以外,另一側的牆邊擺放著一排排高克裡斯兩個頭的書架。克裡斯猜測審判塔裡的書籍或許都會是與法術相關的,因而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但又在距離書架三西尺的地方感受到了一股阻力。看來布雷爾十分嚴謹,提前做過了防止他偷看審判廷內部法術典籍的準備。克裡斯雖然有點遺憾,但也覺得是情理之中。
由於布雷爾十分貼心地允許克裡斯洗過了澡,換過了衣服,克裡斯原先那件沾染了米勒夫人血跡的大衣已經被一位參與調查米勒夫人死亡案的初級法師取走。眼下由布雷爾提供的不太合身的新衣服讓克裡斯坐也不舒服,站也不舒服,躺也不舒服,以至於盯著懷表踱步到了午夜十二點,也絲毫沒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