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帕斯想要離開南約克瀚地區,進入諾西亞王國的政治中心。克裡斯從對方的話裡讀出了這麼一條信息,但也沒有細究卡帕斯更深層的動機,隻是趁機反問:“在我這裡,幫我隱藏身份這一項並不足以換取單獨的報酬。所以我是否可以認為,你對此前我在你這裡欠下的‘債務’,已經做出了明確的要求?”
自上次從“地下神堂”裡出來,聽到卡帕斯的“第二個要求”言論後,克裡斯就長了記性。安瑞克總是告誡他,同樣的錯誤,人不應該犯兩次。所以同樣的邏輯漏洞,他不會再讓卡帕斯鑽第二次。
那張寫有卡帕斯名字的紙原本在空中上下浮動著,克裡斯的心聲一出來,它仿佛短暫地靜止了片刻。好一會,克裡斯才聽到卡帕斯吸了口氣:“好吧,也可以算。”
“那你可以開始提問了。”克裡斯原本想在心裡偷偷鬆一口氣,但又飛快忍住了。
漂浮著的淡黃色紙張緩緩落到克裡斯麵前的桌子上,紙上那串克裡斯看不懂的咒文和底下的署名像是活了一樣“飛”到克裡斯眼前。由於咒文上純白色的光芒過於刺目,克裡斯閉了閉眼,意識卻驟然如孤舟般遠去。
虛幻的混沌中,他仿佛忘記了自己是克裡斯·卡斯蒂利亞。他的思維和心靈都得到了絕對的淨化,變得如嬰孩般稚嫩、澄澈。
他懵懂地看到一個十分陌生的世界迎麵而來。天地間的一切都是光怪陸離的,太陽和月亮同時掛在空中,土壤裡則長著搖曳的火、獰厲的風。遠處有由千百種虛無構建出來的高山、江河,而近處,是血與死亡在高歌。
“薩達斯特露法!這文明的禮讚!”
青白色的火光裡,克裡斯看到一張張扭曲的麵容爭先恐後地冒出來,又在呼嘯的風聲中被烈焰吞沒。它們似乎是由火焰形成的怪物,但又不等同於火焰的意誌本身。它們掙紮著在火海中撲騰,試圖逃出那永無休止的燒灼,卻又很快被下一張麵孔所取代。周而複始,爭奪不休,你死我生。
克裡斯聽到它們在火海中高呼。近乎虔誠,又形同瘋狂:
“永恒的薩達斯特露法!帶領我們去向新的國度!你是不滅的眾神之王,是不竭之泉的造主,永恒的薩達斯特露法!我無上之主!”
偶爾會有“火人”成功掙脫束縛走出火海,但這片世界裡除了被青白火焰占據的陸地,就是純黑的,仿佛流淌著世間一切罪惡的大海。“火人”們在克裡斯眼前走入罪惡之海中,痛苦地哀嚎著死去,卻又同時笑得猙獰。這一切並不顯得違和,但足夠扭曲。畢竟在此刻的世界裡,一切色彩、聲音與形狀都是荒誕的。
純黑的太陽仿佛一隻空洞可怖的、沒有眼白的,亡者的眼球。它幾乎具有活著的特質,和血紅色的滿月分列一東一西。意味不明的色彩在日月之上流動,仿佛惡臭的黏液正從某種怪物身上往下淌。這使得狀態古怪的日月看起來像是倒掛在天上的兩具屍體——它們自己的屍體。
直到卡帕斯的聲音響起,克裡斯才想起自己還在法穆鎮的審判塔裡接受提問:“第一個問題,伊利亞·艾德裡安大人是否值得信任?”
恐懼的感知還沒來得及追上克裡斯,他的思維就飛快脫離了那片詭異的天地。克裡斯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處在了一片純白色的虛幻空間中,對麵是一個沒有實體的,“靈魂”狀態的卡帕斯。
“就用那張紙和我對話不好嗎?下次彆再用這麼嚇人的法術。”因為之前目睹那片古怪的世界時,克裡斯還處在那種奇異的“迷惘”狀態中,情緒和理性似乎都停止了運作,這才使得他沒有多少對恐怖的感知。此時回過神來,意識到剛剛看到的東西有多可怕,克裡斯以一種“反應極慢”的形式猛然倒抽了一口氣。
緩了好一會,他才想起來回答卡帕斯的問題:“站在你的角度,伊利亞絕對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