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對米勒夫人的稱呼一直都是“伊芙琳”,並且是“伊芙琳·布朗”,而不是她婚後冠了夫姓的“伊芙琳·米勒”。克裡斯很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隻是一直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件事情上。直到現在,結合史密斯的話和克麗絲托轉述的傳言,他才漸漸明白過來“伊芙琳·布朗”這個名字對史密斯來說到底代表著什麼。看史密斯此時此刻的表現,克裡斯覺得那些傳言並非都是出於捏造。
所以米勒夫人真的為了當上男爵夫人拋棄了史密斯?可是克麗絲托的想法明明也很有道理,如果她沒有弄錯史密斯進審判廷的時間的話,史密斯進審判廷的時間遠早於米勒夫人和米勒男爵訂婚的時間,那米勒夫人拋棄史密斯的說法就是站不住腳的。
見史密斯此時此刻似乎心情還算不錯,克裡斯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組織了一下語言:“所以她才會嫁給米勒男爵?”
“達倫·米勒?”然而在聽到克裡斯問話的一瞬間,史密斯的臉猛地扭曲了一下,表情變得極為恐怖,“你是指他買來的爵位?這可不是個有趣的玩笑。諾西亞的政|治是怎麼被敗壞的?顯而易見,就是因為教會和皇帝陛下在爵位授予事宜中的不嚴謹。”
史密斯可怖的表情讓克裡斯沉默了一下,直到對方控製住情緒恢複正常,他才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
但這一次,史密斯沒有簡單結束話題,反而在好幾分鐘的停頓後,又重新補充解釋起了前麵的內容:“我沒有義務幫助達倫·米勒隱瞞這件事,或許。那麼我可以告訴你,達倫·米勒原本隻是個普通商人。幾年前,他為教會捐了一所教堂——就是這裡,你現在所看到的這所教堂,法穆鎮的唯一一所教堂。他買下了所謂聖徒奧斯頓的骸骨,葬在這所教堂底下。這些行為讓南約克瀚教區當時的主教先生感到滿意,因此承諾幫他獲得一個爵位。很快,在金錢的運作下,他成功得到了那個爵位。”
聽起來倒是合情合理。克裡斯下意識想要點頭,但見史密斯似乎對達倫·米勒很有意見,又強行忍住了點頭的衝動。
“可他現在是個農場主,不再是商人了。”史密斯似乎並不拒絕他提問米勒男爵的事情,克裡斯發現了這一點,覺得不能放過這個獲取信息的好機會。
“他的莊園曾是教會的田產,”史密斯帶有輕蔑意味地笑了一聲,“我幫他弄到的。”
這種不正常的坦誠讓克裡斯愣了一下:“這種事情你也告訴我?”
“南約克瀚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農奴、工人、商人、政客,教會人員,個個都知道。可是有關係嗎?難道你要說你是個貴族,知道了這件事就有把握借此給我製造麻煩?”史密斯並不太把他的反問當一回事,甚至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向克裡斯。
“這是一種再愚蠢不過的念頭,我得說。難道你認為我做了不合規定的事,損害了教會的利益?事實上,諾西亞根本就沒有什麼教會,隻是一群希望你相信有教會的人,借教會的名義為自己謀求利益罷了。難道父神會需要林產、田產、金錢、女人嗎?不,祂可不需要——隻有神甫們需要。”
“那麼,教會田產的實際持有者賣出田產換取金錢,有什麼問題呢?即使是教皇先生,也一樣在做著這些事情。當然,每個人都會以不同的名義來做這件事。有的人聲稱他以神的名義獲得金錢是為了賑濟某個地方的災情,有的人會說他想用這筆錢來為生活艱難的某一部分人改善處境。但有一點永遠不會變——若是有三萬金鑄進了他們的口袋,最後隻會有三千金鑄出來。”
“你當然可以找我的麻煩,可惜我隻是交易促成者。我想最後如果那位年事已高的主教先生進了監獄,後續的發展一定很精彩。”
“但在此之前,我覺得需要明確一件事,”正當克裡斯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反應的時候,史密斯透過玻璃窗,往教堂外麵看了一眼,“天快亮了,伊芙琳沒有來。我也許該兌現我的承諾了,你喜歡什麼材質的棺材?”
“什麼?”克裡斯猛地抬了下頭,這才發現窗戶外麵的天空已經在漸漸泛白。
“火焰是光係法術的衍生之一,我還挺喜歡這種攻擊模式的,”史密斯的指尖漸漸凝聚起淡金色的光芒,那團光線扭曲、延伸,漸漸虛化,很快,隨著史密斯揮手的動作,熾烈的焰光便飛向了克裡斯,“‘火刑’在教會曆史上一直都是最受歡迎的一種處理異端的方式,當然這裡沒有火刑架,以法穆鎮的條件,我也沒辦法把你處死在中央廣場上,隻能……”
史密斯的話還沒說完,克裡斯本能躲避火焰的間隙,坐席邊緣的一本書“咚”一聲掉到地上,“嘩啦啦”翻動起來,一陣刺眼的光讓克裡斯和史密斯都下意識抬起手臂遮擋眼睛。
一個古怪的法陣在兩人腳下亮起,史密斯猛地跪倒在地,麵容因痛苦而扭曲,也失去了攻擊克裡斯的能力。難以形容的可怖嘶語瞬間充斥了克裡斯的耳朵。
克裡斯無法理解那種語言,但隻是聽見那種嘶叫聲就感到大腦充血,似乎身體會在下一秒直接爆炸。那些聲音仿佛化為實質,變成無數隻蛆蟲在他血管裡遊走、啃噬。他甚至很難控製表情不讓自己顯得太過猙獰。
痛得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