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骨 “看起來像是人類頭骨,我不確定……(1 / 2)

第八道門 薛寒山 3770 字 9個月前

法穆鎮死板的街道、房屋,排列在無意義的色塊上。伊芙琳緩步朝前走,那個來自坎德利爾的三王子跟在她身後。整個鎮子是空蕩蕩的,他們的腳步聲仿佛被四麵無形的牆壁阻隔,回響在人腦模糊的感知中。

其實她早就已經死了。伊芙琳無比清楚地記得這一點。

“你不是說能帶我找到卡帕斯嗎?現在這種時候,他不可能在教堂裡吧。”真名叫克裡斯的王子殿下扯著他略顯寬大的外袍,漂亮的深黑色眼睛裡流露出些許不信任的神色。伊芙琳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拿出那位坎德利爾大法師的身份徽章,他一定不會同意跟自己走。

但這無所謂,伊芙琳並不指望他能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她隻需要完成神主下達的諭示,其他事都無關緊要。

她也隻能完成神主下達的諭示,其他什麼都做不了。畢竟——她從始至終,都隻是個提線木偶。但這也沒關係,為了達成願望,她願意犧牲一切。

她聽到一直寄宿在自己靈魂角落裡的東西盜用她的唇舌,沉靜、漠然地發出聲音:“卡帕斯不在教堂裡,但我有彆的事情需要在教堂完成。那之後,我們才能去破壞達倫·米勒他們的年祭。”

“我們去破壞他們的年祭?這不應該是審判廷法師團的事嗎?”克裡斯顯然還沒徹底搞清楚現在孤立無援的情況,“審判廷和你們,都很重視卡洛斯信徒的邪祭,可我還隻是知道‘半月祭’、‘年祭’這兩個詞,並不知道它們具體代表什麼。”

“你以後或許會知道的。”顯然,現在那個寄宿者不願意做出解釋。或者也許他認為,已經來不及做出解釋了。

伊芙琳看著自己的右手搭在教堂鐘樓頂層的護牆上。

死人看到的世界,和活人看到的是不一樣的。伊芙琳透過被寄宿者占用的眼睛,看著那層覆蓋在現實之上的虛影。翻轉的鐘樓、教堂,反紮進地底的審判塔、民用建築,被覆蓋在地平線之上的黑沉水麵映成古怪的深色。但這一切並沒有取代原本的現實,或者說還沒有徹底取代原本的現實,它隻是一層罩在現實萬物之上的、揮之不去的陰影。

“法穆鎮的法師團早就已經被頂替了,”寄宿者拉了拉嘴角兩邊的肌肉,露出一種米勒夫人從未做過的古怪微笑表情,“‘冥河之龍’的神跡,生者複死,死者複生……你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我什麼時候知道?”克裡斯大概覺得她嘴裡的話十分荒謬,思考間下意識摸向自己腦後的頭發,“他們一直以來的表現都沒有什麼不合常理的地方。隻有那天夜裡,我用通訊法術聯係上卡帕斯,他告訴我……等等,他那天告訴了我什麼?我怎麼記不清了……”

“他告訴你,我和他早就死過一次,在神降之前。”伊芙琳趕在寄宿者開口之前,接上了克裡斯的話。

克裡斯的動作兀地一頓。他抬了下頭,靜靜地、深深地,看向伊芙琳。

伊芙琳彆無情緒地與克裡斯對視著,然而她魂靈裡的寄宿者抬起了手,讓法則之力從指間緩慢逸散而出:“彆再問無關緊要的問題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們背後的大鐘毫無征兆地空響起來。克裡斯沒動,在他的視角裡,伊芙琳所看到的一切反常都不存在。這是晴朗、溫暖、正常的一天。黑色虛影裡的裂縫張開大口,詭異的液體從彼端滲入現世,緩慢濡濕、虛化著每一個正常人所能認知到的真實。世界法則會被消解,生命的秩序也將被顛覆。但無論如何,這都是晴朗、溫暖、正常的一天。

“我需要借用你的身軀。”伊芙琳倦怠地垂下了上眼皮,讓睫毛擋住自己淡藍色的瞳仁。與此同時,早已經將她同化成自己一部分的寄宿者對克裡斯開了口。

“什麼?”這種要求顯然讓克裡斯很是吃驚,伊芙琳發現麵前的銀發少年單手抓緊了他胸口的衣領,像是某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聽完了寄宿者簡單的解釋後,克裡斯遲疑著答應了。

真是個社會經驗匱乏、容易上當受騙的年輕人。伊芙琳收回視線,沒有絲毫情緒地將目光重新投向了遠方。透過那些詭異的虛影,她看到現實裡的聖希爾頓河被太陽照得波光粼粼,水麵上緩慢蕩開不規則的光斑。她記得,她來到法穆鎮的第一天,也是這樣一個晴朗的冬日下午。達倫在商船上脫下氈帽,問她是否喜歡這個他們將要定居的地方。她回答說,“定居在哪裡都一樣”。那時候她還沉浸在被戀人背叛的痛苦中,對那位並不得她歡心的丈夫向來不假辭色。

寄宿者的動作並不受她的主觀意識控製,伊芙琳出著神,它卻已經開始調動法術力量,試圖完成靈在□□間的轉移了。克裡斯微微皺著眉,並不反抗它的動作,隻是將右手輕握成拳,低低開口:“其實我一直隱約間覺得,您很可憐,夫人。”

她已經是寄宿者的一部分了。伊芙琳不知道那位寄宿者究竟是什麼形式的存在,惡靈、天使、邪魔的侍者……或者彆的什麼。但其實對她來說,它是什麼都不重要。甚至“破序之始”究竟是真實存在的神主,還是邪魔的化身,這一切全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