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內屋點著三五盞快要燃儘……(1 / 2)

家*******夫 武*******人 3941 字 9個月前

內屋點著三五盞快要燃儘的天火燈,將將照亮屋裡的每一處擺設。

目光所及之處,整個屋子井然有序,紋絲不亂,隻有中間的床鋪是亂的。

金絲天蠶的被褥胡亂的堆在床角,而床邊不遠的位置,一對流蘇玉枕靜靜的躺在地上,粉身碎骨。

這對流蘇玉枕做工複雜,鑲金嵌玉,是前年裴鉤到城裡最好的玉鋪子親手挑的一塊整玉,命工匠分割成了一大一小,大的做成玉枕,小的做成玉佩。

做好的玉佩掛在裴寂腰上,玉枕就躺在裴寂頸下,足過了兩年也未曾換下。

不知這兩物是何處入了裴寂極其挑剔的眼,竟被完好的保存下來,長情的連裴鉤都忍不住感到驚詫。

現在玉枕卻被他砸的粉碎,剩下一塊孤零零的玉佩躺在遠處的櫃麵上。

砸碎心愛枕頭的裴寂正抱膝卷縮靠在床頭的牆麵,一動未動過。

他雙臂環膝,臉埋在臂彎裡,束發的羽冠不知所蹤,一頭黑發淩散的掛在肩頭,衣擺下露出一雙薄紅的赤足,看起來狼狽到了極點,又可憐到了極點。

站在對麵的裴鉤遠遠瞧著這幕,略略蹙起秀氣的眉尖。

他放輕腳步的慢慢走上前,像是唯恐驚嚇到了裴寂似的,撩起雪色的袍側身輕輕的坐在了床邊。

“兄長。”

他輕聲翼翼的喚著,沒有碰裴寂絲毫,唯恐會驚擾了這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卷縮的人。

“兄長,你打算在屋裡絕食到何時?一直絕到遠在百裡之外的青山樓,正待在京樓主身邊的她感到愧疚,然後心軟回來找你麼?”

裴寂緊緊抱膝的手稍稍動了動,仍是沒有抬頭,沒有說話。

“兄長,你就真的這樣喜歡她?”他的眼色複雜,說的語調深長,“喜歡到把你的命,和我的命都一起給她麼?”

過了好會兒,裴寂悶聲悶氣的聲音才從臂彎裡低低泄出:“沒有,我沒有這樣想,更沒想把你的命……”

“你沒有這樣想,可你在這樣做。”裴鉤直接打斷了他,溫和的嗓音沉了幾分。

“爹臨死之際都在反複叮囑我一定要照顧好你,你現在鬨的不吃不喝,整整三日悶在屋裡寸步不出,是逼著我下地府去和爹解釋麼?”

“……”

“……我隻是有點傷心。”裴寂啞聲啞氣的解釋道,“等我傷心完了,我就會吃東西,會出門的。”

“那你還要再傷心多久?”

裴鉤眼神冰冷的盯著他蒼白的耳垂,單薄的手腕,嗓音不變:“一天?兩天,半個月?或者我給你一年半載的時間,夠不夠你傷心的?”

“也,也沒有那麼久……”

“兄長,我一直認為你的本性不差,隻是脾氣急了點,膽子小了點,要求任性了點。”

裴鉤揚了揚下巴,聲線低啞,透著明顯的鄙薄與嘲諷。

“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會是一個沒有骨氣的窩囊廢。”

話音剛落,裴寂猛地從臂彎裡抬起臉,大聲反駁:“我才不是沒骨氣的窩囊廢!”

“你不是?”

裴鉤深深的眯起眼,盯住他紅腫如核桃的眼眶,憔悴的臉頰,眼神帶著挑釁的冷冷開口。

“三日前的夜晚,你嘴裡那個所謂的殘廢之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你喜歡的女子帶走了。”

裴寂濕潤潤的眼眸更紅了些。

“你眼睜睜的看著她們離開,既沒有想辦法去把人搶回來,也沒有反省你哪裡不如對方,甚至沒有來找我訴苦,而是轉頭縮回殼子裡又鬨又砸,自怨自艾,以絕食相逼最關心你的人。”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裴寂僵硬難堪的臉色,愈發不屑,愈發鄙薄。

“對著情敵你不敢爭,不敢罵,對著心上人你隻會哭,隻會求,唯獨敢明目張膽的逼著我心疼你憐惜你,逼著我拖著一身舊病來哄你,還敢說你不是個沒骨氣的窩囊廢?!”

字字帶刺,句句鏗鏘,裴寂一瞬間啞然了。

見他不儘失望轉過的臉,裴寂終是怕了慌了,一邊手足無措的想要替自己辯解,一邊紅腫的像核桃的眼睛又不爭氣的滴滴答答。

“我,我不是,我沒有,彆亂說!”他急的連連否認,沙啞的嗓子帶著明顯的哭腔,“小鉤,我真的沒有想逼你的意思,我也不想這樣的,你相信我……嗚,我真的沒有……”

一個堂堂八尺的英偉男兒竟是哭著否認,哭著解釋,哭著拉住了裴鉤的衣袖,在他身後哭的一塌糊塗,把一張極其俊美的臉蛋弄得極其狼狽。

墜入愛欲清河裡的凡夫俗子,總是個個掙紮的狼狽不堪,又覺得他們可憐,又覺得他們好笑。

幸而裴寂與情愛無緣,隻有生死大事才與他緊密相連。

片響,裴鉤便低歎一聲,妥協的扭過臉,抬起食指輕輕抹去身後人撲簌簌的眼淚,終是軟聲哄道:“好了,彆哭了,兄長,我相信你,真的相信你了,彆再哭了,眼睛要是哭瞎了,你還怎麼去見她啊……”

裴寂本來抽抽噎噎個不停,聽完最後一句話便驚的嘎了一聲,乍一聽像是鴨子的叫聲。

裴鉤差點被他逗笑了。

“什麼,什麼意思?”裴寂抬起一張淚痕斑斑的臉,沒能理解他的意思,“我去見她?怎麼見?”

裴鉤沒有立刻回答,從袖子裡拿出一方嶄新的錦帕,兩指捏著柔軟的錦帕,一處處輕柔的抹過他的臉頰,眼角,下巴,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