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有一種傳言,若是把糖捏成自己和心上人相依的模樣,再放入一枚銅板,就能結的同心不離,恩愛不變。
耐心在攤前等了好久,老者才終於把他想要的糖人捏好了,再用糖紙裝袋,小心地遞給他。
“公子可要拿好了。”黃發老者笑的和藹,叮囑他,“心上人要是碎了,粘回來可麻煩的很。”
裴寂很是鄭重的應了一聲,十分謹慎的接過來,再謹慎的放回了懷裡,跟捧著心肝寶貝似的。
他喜滋滋的揣著糖人剛要回頭,便有一具帶著熟悉氣息的身子徑直迎了過來,一隻素白纖細的手抓住他的手把他向前方拽去。
他倉促的扭頭去看,拽著他走的人除了京墨還能有誰。
見她拉著自己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他蹙了蹙眉,不禁疑惑的問。
“阿墨,這就要回去了麼?”他才逛到一半呢。
嬌小的烏鳴跟在身後,笑容有點勉強的解釋道:“裴大哥,我肚子忽然疼的緊,可能是響午吃壞了東西。”
裴寂更加疑惑了:“響午你沒吃多少啊。”後來桌子還被他掀了,她一個練武之人能吃什麼竟然把肚子都吃壞了?
隨口扯理由的烏鳴石頭砸了腳,尷尬的扯扯嘴角,眼神求助的看向旁邊的自家師父。
京墨便回過頭,銀色麵具下隻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珠子,看不見神色變化。
“你還想多看看麼?”
才逛到一半的裴寂肯定舍不得回去,使勁的點點頭。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民間慶典呢。”他眼睛亮閃閃的,跟隻小狗似的。
“要是小鉤在就更好了,小時候爹管著輕易不讓我們外出,他的身子打小就不好,對他管的更嚴,連城主府都不讓他出過一步。”
聽完,拽著他走的京墨腳步忽然一停,沉吟少時,轉頭便對烏鳴吩咐道:“鳴兒,你回客棧,我陪著他再到處看一看,天一黑我們便回來。”
烏鳴吃了一驚:“師父,這怎麼可以?!”
師父不是不知道剛才她們看到了什麼,怎麼還能在外久留?
“聽話。”京墨不容置疑,眼神深長,“你自己一個人回客棧,不要拖太久。”
好歹當了她幾年的弟子,烏鳴愣了一下就迅速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頷首,保證道:“師父放心,今日客棧裡的人全都出來了,回去的當然也隻會有我一個人。”
京墨嗯了一聲:“要是客棧裡多了人讓你害怕了就叫上小蠻小奴,我已經在花鋪留下消息,讓她們看到儘快回去陪你。”
全程遊離在外的裴寂困惑的揚起臉,體貼建議道:“她的肚子痛,叫這麼多人陪著有什麼用,應該叫大夫啊。”
一對心思沉重的師徒互相看了看,誰都沒說話。
裴寂見了,頓悟:“是不是最近咱們花錢太多,沒錢請大夫了?”
這半個月以來,一行人吃的穿的用的,還有砸的摔的,每一樣都在花京墨荷包裡的錢呢。
就算京墨不說,他也知道這裡麵自己的‘花銷’要占了絕大多數。
他從腰間拽下一塊水色冰透的仙鶴流蘇玉佩,看了又看,再一臉肉疼的遞給京墨。
“把這個拿去當了吧,這是小鉤去年送給我的一件生辰賀禮,應該還值點錢的,後麵我再贖回來。”
玉佩與玉枕本是同玉雕出的二物,半個月前枕頭被他無意摔碎了,隻剩下了這塊玉佩,更被他當寶貝似的看待,日日隨身戴著絕不輕易拿下。
他有多看重這塊玉佩,京墨是看在了眼裡的,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會舍得拿出來,以此換錢給烏鳴請大夫治病。
京墨沉沉掃了他一眼後,竟然沒有拒絕,從他手裡拿過玉佩轉交給烏鳴,再意味深長的投去一抹眼神。
烏鳴得到了她的眼神示意,瞬間明白,謹慎揣著玉佩,轉身大步穿過人流,很快消失在泱泱人群裡。
裴寂看她步伐有力,頭也不回,哪裡看得出來她身子有恙。
他直覺哪裡不對,剛要開口問,京墨便拉著他的手往右邊的巷子裡穿。
幸好這半個月京墨的辛苦探查沒有白費,兩人見縫插針的穿過這條幽長狹窄,人滿為患的巷道,竟順利的不可思議,好像她就生長在此,才會對這些彎彎道道了如指掌。
裴寂被迫跟著不知走了多少道彎,穿了多少個攤,七彎八繞的,一時連眼睛都看迷糊了,京墨卻毫無異樣。
她甚至連腳的步伐都沒亂一下,帶著裴寂便如一陣輕風從巷頭飄到了巷尾,旁人連她們的樣貌未能看清,轉瞬沒了蹤影,都有種白日裡活見了鬼的錯覺。
不料兩人剛一出巷口,裴寂一口氣沒喘上來,使勁掙脫了她的手,累的靠著牆直拍胸口。
裴寂沒有武功,又身嬌的很,要他跟著走勢極快的京墨一路彎繞穿行,實在是過於為難了他。
裴寂靠著巷牆,累的臉頰通紅,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連連擺著手,死活是不肯再走了。
衣袂飄飄,發絲整齊的京墨站在巷口外,抬目往巷子裡遠望,見人來人往,吆喝滿聲,抬目低眼間皆是張張相似的人臉,麵具下便微微的蹙起了眉。
她再側目看向一旁臉紅汗滴,吭哧喘氣的裴寂,眉尖更蹙深了兩分。
不行,必須讓他走,跟著自己他這幅身子是撐不了太久的,要想個安置他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