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回城的馬車還是來時的侍衛負責駕駛,小蠻小奴兩姐妹做好相關的準備後就已是先行回到了青山樓複命。
平穩行駛的馬車裡,裴寂坐在京墨旁邊,伸長脖頸搖頭搖腦的望著。
察覺到他反複望來的視線,京墨側眼看過來,半張銀色麵具的邊緣下一點點紅透了出來。
“怎麼了呢?”
裴寂指了指她的臉:“阿墨,這車裡又沒外人,你怎麼戴上麵具了?”
“這個……”
她想了片刻,沉吟著給出解釋:“我之前一直戴著麵具,這幾日突然不戴了,有些不太習慣。”
天真的裴寂哦了一聲,並沒有多想,默默瞅了兩眼,便往前傾身,伸長手臂打算取下她的麵具。
他想看著的是她溫秀白淨的臉,而不是一張冰冷冷的麵具。
京墨這幾日又給親又給抱還給承諾,從未阻攔過裴寂一次親昵舉動,可是一見他要摘麵具的舉動就立刻抬手製止了。
她按著裴寂的手腕,力道不重,也沒鬆開,輕輕吐字:“裴寂,今日彆取下我的麵具,好麼?”
“為什麼?”裴寂不解,“你這麼喜歡這個麵具啊?”
“……不是。”她掐著他的手腕,緩緩沉沉的按回了他膝前,再放開手的說,“隻是今日我想一直戴著,僅此而已。”
裴寂偏了偏頭,覺得今日的她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剛欲再言,就見京墨側身靠來挨他坐下,和他肩並肩的貼身靠住,再主動把手送進了他掌心裡,和他五指交纏握住。
她軟聲細語道:“我離你近些,你拉著我的手,和我說話就方便許多了,取不取麵具沒有妨礙的。”
從她靠過來,親親密密挨著自己肩膀時就有一股子熟悉的鬆墨香飄進鼻腔裡,裴寂的臉就不爭氣紅了些,心裡那點縈繞的驚疑迅速散的乾淨。
她就在自己身邊,眼裡看的是他,嘴裡念的是他,手裡牽的是他,至於其它小事又有什麼乾係呢?
裴寂果然展露了燦爛笑顏。
兩人對麵的烏鳴悄悄扁著嘴,目光極為幽怨的盯著他們當著自己的麵大秀恩愛。
這幾日師父越來越寵著順著裴大哥,光明正大的和裴大哥當眾撒狗糧說情話,竟完全不顧及局外人的眼色和看法。
她暗暗感慨,能讓師父這樣的人都為之傾倒,一輪清冷明月甘願墜落凡塵,對其百般順氣千般如意,心如鋼鐵也硬生生的變成了繞指柔,裴大哥確實是厲害。
從一開始他就認定師父矢誌不移,甘願舍棄高貴不凡的家世地位,追在師父身後苦苦不放,即便被師父傷的哭了一次又一次,抹抹眼淚還是會鍥而不舍的繼續追上去。
舍棄身份,摧眉折腰,鍥而不舍,這是世上絕大多數凡夫俗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可他偏偏做到了,所以裴大哥最終能攬明月入懷,這是他應得的獎勵。
其實在他那副顛倒眾生的容貌之下,情深以覆的癡愛之中,世上能有幾個人真能一次次舍得拒絕呢?
他對師父的嗬護,對師父的深愛,以及那顆時時刻刻念著師父的真心,即便是她這個局外人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動了心,一次次的想幫著他順著他得到師父,隻願換他露出一抹赤忱笑容。
大概師父後來也是察覺到了吧,裴大哥有一雙漂亮清透的鳳眸,每次眼淚盈眶時,眼底便浮現出讓人又愛又憐的朦朧,給人一種此般風姿綽約的人物也會癡情深愛,甚至寧願九死不悔的虛榮感。
這是當代聖僧也難以拒絕的極大誘惑。
能被他傾儘所有愛上的人,誰能忍住心裡的蠢蠢欲動呢?
但是同時,她又羨慕裴大哥,真的好羨慕,羨慕的要命。
她想師父坐在她身邊,牽著她的手,柔聲蜜語的和她說著話。
她也想把從天而墜的清冷明月小心翼翼的攔在懷裡,無論誰來了也絕不肯給出去看一眼。
她更想徹底獨占明月清冷的身,溫潤的眼,以及那顆可望而不可得的心。
可是明月已經墜入了裴大哥的懷裡,成了裴大哥的所有物。
明月終究不會落進她的懷裡。
想到此處,烏鳴悄悄的咬住嘴唇,接著垂頭喪氣的低下了頭,像是一朵缺了露水澆灌焉巴巴的花兒。
對麵的兩人還在親親密密說著話,完全沒發現這顆出師不利過早枯死在地裡的花骨朵。
“回城還有一段時間,路上會有點無聊,你要是在馬車裡待悶了,就可以吩咐馬夫停下出去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