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楠轉身離開暗室,對佛像行了個禮,看向這腥風血雨。
血流成河,卻聞不見任何生腥,是被這大火烤的滿是焦味,是臭味,是這不安的社會肮臟的氣息。
檀香依舊,難掩腐朽。
離去的是少年人最後的倔強,是文人的風骨。陸允楠揣著對今朝的憂憤,身入漫天大火中。
陸氏滿門烈骨,除了陸卿之、陸怡柔二人,皆葬於此。
隨著門被關上,黑暗籠罩了這條密道,伸手不見五指,密道狹小,陸卿之蜷縮著身子,慢慢的爬著。
“嗚嗚嗚,陸卿之,不要再哭了!”
我討厭,我討厭這樣沒用的你!她無法克製的顫栗,耳邊回蕩著兄長說的話。
“哪有聖上除父留子的。”
聖上?父親當官多年,更是清廉,怎會招惹到聖上。究竟是什麼原因?
她艱難的前進著,忽然手摸到了一塊石頭,這必是出口。
石塊碩大,本就是不易發力的姿勢讓陸卿之無法推開它。即使用儘了最大的力氣,也無法移動。
蕭小叔的人會在出口等我,那接應的人必在出口附近。
她捶打著石塊,呼喊著“救命!救命!”
果不其然,外麵的人搬開了石塊,她爬了出去。
衣裳蹭上了灰泥,臉上更是,裸露在外的手上鮮血淋漓,緊握著一個匣子,如此狼狽卻還挺直著腰板。
她帶著哽咽的聲音:“可是雁歸南柯。”
這方人聽後,單膝跪在地上。
“黃粱一夢。”
“小姐這番辛苦了!”
依稀能聽見大火在耳邊燃燒的聲音,可這早已離開了陸府。
“大人所做的一切都不會複於塵埃,望小姐莫要傷心了。”
陸卿之擦乾了眼淚,望向這個說話的男人。
“可是帶我去見蕭小叔?家父囑托務必親手交付於他。”
“小姐隨我們去就是。”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南柯樓。
這是處於京城中心的一家酒樓,他們走過了一扇側門,上了三樓。
陸卿之被帶入一間雅閣,屋內陳列著許多的瓷器,壁上掛著水墨丹青,淡淡的荔枝味兒溢滿小屋。
“樓主,陸小姐已到。”同行的男子拱拳說到。
隻見一公子從屏風後走出,八尺男兒,著著玄袍。
是蕭小叔!
本已止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他走向了陸卿之,將手中的帕子給她。
“陸大人已是棋盤中一粒死棋,無人可救,還望節哀。”
陸卿之緊緊攥著手帕,又想起兄長托付的。她將懷中的匣子遞給了蕭均辭。
“兄長說定要親手給您,我雖不知裡麵是什麼,但望蕭小叔看在卿之尊稱您一聲小叔的份上,告訴卿之為何陸府要遭此劫難。”
她的眼神中儘是迷茫,十五年歲,剛是及笄之年,卻在一夜間家破人亡,從雲端墜入泥潭。
蕭均辭招了招手,身邊的侍從都退了下去。
“陸大人勤勤懇懇為官場效力多年,隻為我朝可人才濟濟。但世態並非如此,即便是清廉、文采斐然,在官場中也隻能被處處打壓。陸大人想讓這世上有才華之人,皆可通過科考走上應有的仕途。
可現今,通過科考而來的大多都是無能之輩,這其中必有貓膩。這便是陸大人與我南柯樓交往甚密的原因。陸府遭此劫難,隻因大人遵從內心而觸碰了官家的利益,官家不留人何須理由?”
“那為何一定是家父?”陸卿之的眼眶紅了起來,又是飽含淚水 。
父親一輩子隻為朝廷,隻為安朝盛世繁華,可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
“大人是禮部司郎中,這禮部掌天下禮儀,祭享,貢舉之政令,所以大人最適於調查此事。若非走露風聲,惹了吃利之人的不快,官家也不會連夜處置了陸府。”
陸卿之癡笑一般:
“處置?陸府隻是將那些肮臟齷齪的交易調查清楚,倒也是誠誠懇懇為朝廷服務,何來處置一說?”
“可還是不清為何連夜行動?不過是掩人耳目,討得一個好名聲罷了。大人在朝中倒也是人人稱讚,為何一夜間陸府會滅亡?隻怕明日京城中便會傳來陸府不慎走水,無法搶救,府上無一人幸免的消息。”
說到此處,蕭均辭皺了皺眉,眼中壓抑著一絲憤怒,“說到底,不過是朝廷無用,竟是一群趨炎附勢、貪圖享樂的鼠雀之輩!”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眼中不見一絲清明。
蕭均辭走向書桌,打開了匣子。陸卿之抬頭看去,儘是密密麻麻的字。
“傾夜之間,家破人亡,如今我已是無路可去,若貿然在京城露麵,必會惹來殺身之禍。我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手刃仇敵必是無望!更何況仇家誰人,也是不知。”
陸卿之擦乾了眼淚,雙手撩起裙擺,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