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父一身剛正不阿,從不徇私枉法,後知此事,怒從心來,一口血噴出,咬破指尖,留於血書托人帶給了蕭母,便一頭撞死牢裡。
蕭母得知後,鬱鬱寡歡,日益消瘦,抱憾而終。留下蕭均辭一人,血書一張,以及少許金飾銀票,自此他便開始了隨波逐流的生活。
蕭均辭初來禾裡時,孑然一身,善良熱情的苗尹族人知其遭遇,清掃出小廟,給他居住。可蕭均辭日漸孤僻,絕望之際,想著草草了解餘生,便打開了那份從不願去麵對的血書,得知真相後,才有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景安初年的小廟裡,是南柯樓的開始。起初是木門被推開,光順著照了進來,白淨纖瘦的小男孩屈身躲在佛像背後,堪堪露出個頭在說話。
“主上,您回來啦!主上怎麼…將外衣窩在胸前?”
“呀!我們莫鬱這才多大,眼睛就看不清了?”這是十六歲的蕭均辭,他看上去張揚桀驁,調侃著小男孩。
男孩噠噠地跑了過去,還釀釀蹌蹌的。“主上可是帶了什麼好吃的?鼓鼓囊囊的,鬱兒都餓了。”
他蹦噠著,伸手將外衣拉了下去。
“小心點,彆給小姑娘整傷了。”
莫鬱連連後退,驚道:“是個女孩,還…還渾身是血?”
慶菱被蕭均辭撿回來時,渾身是傷。為了不那麼紮眼,惹人注意,蕭均辭隻好將她抱在胸前用外衣掩著。
不曾想慶菱乾瘦無比,九歲女童愣是像個六歲一般,外衣掩著,什麼都看不出來,隻道是衣裳窩著。
“好了,看也看過了。如今正好,來考考我家鬱兒,這姑娘渾身擦傷,該如何醫治?”
莫鬱挺直了腰板,故作深沉,握拳倚在嘴邊,咳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依莫大夫所見,須膽南星五錢,沒藥八錢,馬錢子九個,南紅花五錢……”
蕭均辭尋得一塊軟布,將慶菱輕輕放下,笑道:“莫大夫直說金瘡藥不就好了?照莫大夫這麼報下去啊,怕是傷者都要自愈了。”
莫鬱臉一紅,正是戳到心窩上了,莫鬱也隻是看了醫書,哪裡知道該怎麼治病。他氣鼓鼓地鑽到佛像底下尋來了一個箱子,口上還不停道:
“主上壞,這叫莫大夫的嚴謹。”
蕭均辭細細看了看慶菱,渾身是傷也僅限於鞭傷和擦傷,用藥過後很快就能恢複回來,莫鬱是能對付的了的。
“糟糕!”蕭均辭小聲說道。忽然想起,此番出禾裡本是打算去村子裡,尋些稀奇吃食給莫鬱,但給打斷了。還是要在禾裡向苗尹族人討些吃食才行,不然這小姑娘醒了,怕是得餓著。
“莫大夫啊,我呢現在要去找吃的,就麻煩莫大夫好好行醫了。”
蕭均辭的囑托,換來的是小莫鬱的如臨大敵,他仍是麵不改色地回道:“主上快去吧,鬱兒相信莫大夫可以完成的。”
蕭均辭聽後挎著竹籃子,擺了擺手。“走了!”
莫鬱跪坐在慶菱的旁邊,抖抖索索地打開了藥瓶。
慶菱的胳膊上留著一道道鞭痕,擦傷,乾涸的血跡黏在衣裳上,慘不忍睹。
莫鬱看到後呆住,他從未想過孩童身上也能有這些痕跡。
他靈光一閃,既粘在衣裳上,那便上不了金瘡藥了。莫鬱找來一把小剪子,又偷偷翻出蕭均辭藏的禾酒,澆在上麵,才端端正正地坐在慶菱邊上。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我當下是個大夫,要為姑娘上藥,還請姑娘醒來後能原諒。”他極其珍重雙手合十。
冰涼的鐵器蹭過皮膚,唯有禾酒的辛辣停留在上麵。
在莫鬱專注於她的胳膊時,殊不知女孩的眉頭已緊緊皺起。
破爛的衣裳與皮肉分開,原本結痂的傷痕瞬間撕裂,鮮血直流。
幼小的莫鬱哪裡見過這血腥的場麵,小孩的共情總是很強,明明痛的不是他,可莫鬱卻淚眼婆娑,抽吸著鼻涕。
慶菱咬緊牙關,閉著雙眼,連呼吸都不曾亂過。
“肯定疼死了,莫大夫給你呼呼,吹吹…就不痛了。”莫鬱湊過去小口吹著,再一點一點地輕輕掀起剪下來的布料。
血肉模糊…
好疼,好疼啊!疼…真的…好疼…猙獰的麵部,扭曲的五官隻是一刹,便轉瞬即逝。
藥粉撒落,灼燒感的刺激隨之而來。慶菱冷汗直冒,撕心裂肺的痛楚,她麻木了。
眼中的淚順著臉頰滑過,逐漸…乾涸。
……
“閣下所言甚是。”慶菱恭敬地拘著手,而莫鬱卻側臉過去。“多有叨擾,望閣下莫要怪罪。”
莫鬱的頭始終沒有轉過來,低垂著眼眸,道:“你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