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粉灑到傷口上,傳來劇痛,藥粉灑上竟如此痛,可應雪枝方才連眉頭都不曾皺過,柳春生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應雪枝。
她那亂糟糟的黑發被捆成粗實的一條辮子,乖順地搭在身前,她的臉……
柳春生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大手,她的臉與他的手一比,小了不止半點。
臉色有些泛紅,許是上藥後太痛所致,杏眼清澈明亮,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模樣。
可真是那般嗎?
應雪枝察覺到柳春生的目光,疑惑抬眸,柳春生適時移開視線,仿若什麼都沒發生過,應雪枝也不會自戀到認為柳春生會偷窺她。
……
冬日天黑的早,還不到酉時,天色就暗了下來,雪粒子又開始稀疏飄落。
一家人早早用完晚食,應雪枝洗涮完碗具從小灶房出來後,看著外麵飄落的雪粒子若有所思。
南方的雪不如盛京,盛京的雪如鵝毛,鋪天蓋地,她死時也是下著大雪,隻是不知她死後,阿杏怎麼樣了?柳春生知道後會為她流半滴眼淚嗎?
大概是不會的。
應雪枝長歎一口氣,伸手去接小小的雪粒,她腫脹的雙手因為這幾日都有熱水用得到緩解,除手心外,手背手指一片烏紫,十分粗糙,待自己賺到銀子後她得買些手脂與臉脂好生抹抹才行。
這廂應雪枝想得出神,屋簷下李氏喊她,“枝丫頭,站在那裡發什麼愣呢,還不快進來,這麼冷的天。”
應雪枝進了堂屋,柳春生已經回到他自己的屋裡,門縫中發出微弱的燭光,看了一眼後,應雪枝往李氏的屋子裡走去。
李氏眼疾手快地攔住她,推著她來到柳春生屋子門口,“都快要成親的人了,哪有分開住的道理,再說,我一個人睡慣了,多一個人我睡不著。”
與前世一模一樣的借口、一模一樣的口吻。
應雪枝這回沒像前世那般傻乎乎地推門進去,而是讓李氏出麵。
“大娘,您與柳大哥說吧,我擔心他誤會。”誤會她還未成親就想著生米煮成熟飯,誤會她心思汙穢放.蕩。
李氏敲敲門,“春生啊,讓雪枝與你同睡,多一個人我睡不著。”
“進。”屋內傳來男子喜怒難辨的聲音。
李氏朝她擠擠眼,轉身回屋。
應雪枝緩緩推開房門,見柳春生又握著刻刀在刻木雕,他沒穿外袍,隻著一件黑色的內衫,麵料一般,袖口挽起,露出線條清晰的小臂,許是男子火氣旺,才會如此。
前世那麼多年,無論何時,柳春生在她麵前衣裳始終穿戴嚴實齊整,她從沒看過他衣裳下是何等風姿,如今卻輕而易舉看見他裸露在外的手臂,重來一世,有些方麵終究是變了。
應雪枝看得有些麵熱,遂移開目光。
見他在忙,她也沒有攪擾,邁步地來到床邊,被褥顏色也是黑色,不過看上去很軟和溫暖的樣子,從前世到現在,她已經連續許久未曾睡過好覺了。
困意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嗬欠,卻引得窗前的柳春生側頭,他雖沒開口,但應雪枝知道,他該是煩了。
應雪枝揉揉眼裡的淚花,“抱歉,這幾日沒睡好,我立馬睡,不會再攪擾你。”
說完應雪枝就褪下棉鞋上了床,見柳春生盯著她的鞋,應雪枝伸出腳晃了晃,“你放心,我剛泡過腳,乾淨的,不會弄臟你的地方。”
一抹白在他眼前一晃,她的腳倒是很白,腦中才劃過這個念頭,柳春生覺得甚是荒唐,恐又是她勾.引他的把戲。
在柳春生轉過頭後,應雪枝覺得這屋裡又冷了幾分,忙把外裳脫了縮進軟和的被裡,盯著窗前那一豆燭光,應雪枝迷迷糊糊睡過去。
柳春生刻完木雕後,執起燭火來到床邊,見應雪枝已經睡去,受傷的那半邊臉露在外麵。
傷口應該是在愈合,有些癢,睡夢中的她控製不住地伸手要去撓,柳春生下意識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塞回被中。
她沒醒,手也沒再亂動。
火光下,柳春生的臉色十分難看。
待他上床後,睡到床的另一邊,兩人相隔很遠,他體熱,不多時,他這邊的位置就被他烘得熱熱的。
應雪枝手冷腳冷是老毛病了,前世每到秋後不久,她就需要手爐湯婆子來取暖,此刻她上半身足夠暖和,可從膝蓋以下的位置開始,冰冷無比。
她不斷蜷縮著想將自己全身捂暖,可無濟於事,突然,她的腳蹭到柳春生那邊,暖意叢生,應雪枝毫無所覺地將腳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