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幾人正一起用午食時。
李氏有意無意往應雪枝的脖頸處瞅,那模樣,勢必要瞅出個什麼名堂來。
知李氏想瞅什麼,應雪枝也不躲,任李氏瞅。
她慢條斯理地喝著濃鬱味美的鮮湯,要將身子養好才行,前世受了那麼多折磨,她知道身子康健的重要性。
應雪枝對李氏的做法無感,倒是一旁的柳春生明點出來,“母親,雪枝年歲尚小,我如今又正是考取功名的緊要關頭,不宜分心。”
言下之意,不宜圓房。
應雪枝心下詫異,柳春生甚少駁李氏的麵子,今日這?倒是新鮮。
李氏不情不願地收回目光,歎息道,“你大了,許多事可以自己做主了,娘也管不了你了。”
“不過雪枝,莫去林中砍樹了,彆再遇到那日的境況。”
李氏說完,柳春生又想起那晚的畫麵,臉色漸冷。
應雪枝心中冷哼一聲,前世也是如此,隻要李氏在柳春生那落了麵,就會逮著機會在她身上找回來。
“雪枝知曉,母親費心了。”應雪枝咽下口中的湯,隨口道。
一聲母親,在場兩人心思各異。
隻見李氏激動地擦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好好,我早就想要一個女兒,這下可真好。”
對麵女子笑語盈盈坐在木凳上,用飯時,一舉一動皆透著一股嫻雅、落落大方,不似初見那般粗鄙不堪、膽小怯弱,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心中疑竇叢生,用完飯後,柳春生讓她進屋,應雪枝嘴上應下,待將碗具洗涮乾淨後才進屋。
……
一進屋,就覺屋內異常的冷,柳春生轉過身,目光彆有深意地注視著她,薄唇繃得緊緊的。
良久,他開口,“不是說讓你進屋?”
他在指責她沒有立馬進屋,讓他等得久了。
應雪枝扯過另一張竹椅坐下,不像柳春生那般正襟危坐,她歪斜著身子靠坐在竹椅上。
經過這段時日的調養,身體漸漸好起來,這幾日腰有些酸,小腹也隱隱作痛,她感覺小日子要來了,這樣靠坐著,腰舒服些。
應雪枝雙臂枕在竹椅靠背上,懶懶地回他,“有事麼?”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麵對他的指責,她恍若未聞,柳春生心中生出一抹無力感,正事要緊。
柳春生陡然起身,來到她身邊,在距離她不遠處,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
“短短時日內,你變化如此之大,我知你有秘密,我不欲探究,你且安分守己些。”
她就知道柳春生這人不好糊弄,但聽他的意思是不會追究,提起的心又一鬆。
不過,她有些不明,除去砍樹那事,她哪裡不安分守己了?
往日眼中滿是遲鈍木訥的少女,此刻,烏亮杏眸中隻餘純粹的困惑,猶如稚童。
見她不懂,柳春生撤去落在她臉上的目光,直截點明,“那晚你與那男子相扶而回之事,莫要再有。”
應雪枝氣笑了,出言譏諷他,“果真是心中汙濁看什麼都是汙濁的。”
柳春生麵露不悅,提醒她,“性子收斂些,彆在母親麵前露出馬腳。”說完來到箱籠邊打開箱籠,收拾乾淨衣裳,明日他該回書院了。
柳春生這般說也是有原因的,李氏若是知道兒子娶來的新婦,竟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麵,在官府過了文書又怎樣,保不準現在就讓兩人和離。
應雪枝毫不在意,不過,她想既然兩人都撕破臉皮了,那她會識字、寫字這事也就沒必要再藏著掖著,遂提出要求。
“我可以借用你的筆墨麼?”
聞言,正在收拾衣裳的柳春生霍然轉頭望向她,目光似要穿透她。
應雪枝也不怕,坦然地迎著他的目光,用極其尋常的口吻又問了一遍,“借嗎?”仿佛她會認字、寫字這是再天經地義不過。
柳春生斂眸沉思,若是這樣,那之前許多事便都解釋得通,從一開始,她就在騙她。
被人欺騙的滋味並不好受,生平第一次,有人騙他,柳春生不禁有些氣悶,但他未表露出絲毫。
應雪枝以為他至少會對此事追問幾句,可他隻淡淡叮囑一句,“用完放回原位。”不過她旋即便想通了,他又未將她放在心上,哪會在意她會不會識字。
應雪枝輕嗯一聲,天知道她的心此刻正怦怦跳個不停,哪裡像看上去的那般鎮定自若,她方才完全是強裝鎮定,這番下來,他也好像沒那麼可怕?
至少,沒前世他當上刑部侍郎後,審訊人犯時那麼可怕,畢竟,這時的他,羽翼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