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州麵露難色:“昨晚陛下單獨召見了言暮,據說他在禦書房足足待了一個時辰才離開。”
沈念疑問:“可是與昨日他拜訪太師府有關?”
“並非此事……”蘇寧州搖頭,歎道,“言暮向陛下討了個恩賜,他求要——將軍府府邸。”
沈念:“……!”
將軍府滅門後,明啟帝下旨將城西那處風水寶地封為禁地,百米之內禁止任何人在此處居住或活動,這一紙禁令延續了十三年。
言暮卻在得勝歸來之際不討榮華富貴,免死詔書,唯獨求取那座荒廢已久,破爛腐朽的府邸。
沈念百思不解:“十三年過去,將軍府中哪還有他渴求的事物?”
“這恰恰就是陛下憂慮所在之處……”蘇寧州複又歎道,“言暮背景平凡之極,十三年前亦不過區區幼童,以常理論之,斷不至與紀家有何淵源。”
沈念陷入沉思,不再回話。
蘇寧州再度勸道:“晚晚,言暮心思重,陛下又疑慮於他,以防引火燒身啊。”
“義父,凡事隻有試過才知道結果如何。”沈念笑道,抬手輕點頭部,“女兒除了不能習武,這裡還是能拚一拚的。”
“……”蘇寧州自知勸不動她,便止住了話題,視線落到她臉側的傷口上,“今日這事不要再有下次,不然你義母該心疼了。”
沈念頷首,乖巧地應下:“女兒記下了。”
父女倆輕言細語地寒暄了一番,半個時辰過去,蘇寧州起身準備去往書房處理公務。
房門緩緩開啟,透過縫隙灑落一縷柔和的光線,在這幽暗的空間裡,那抹光亮為她身影鍍上一層溫暖的光芒。
沈念剛過後院,就瞧見曉南火急火燎地跑來,連基本的禮節都顧不上,她邁開腳步快步來到曉南身邊,穩住她的身形。
曉南緩了一口氣,低聲說:“小姐,芸北中箭了。”
沈念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立即朝院子裡趕,麵色頓時凝重起來。
曉南和芸北是蘇寧州精心挑選出來的侍女,曉南通曉武功,保護沈念足以勝任;芸北則心細如發,輕功卓越,最適合探查,這也是她將芸北派出去的原因。
她曾安排芸北去查生死不明的兄長下落,卻沒想到出了事。
曉南敘述道:“芸北應該是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翻牆進來,奴婢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暈了過去,箭矢是新的,並沒有毒。”
沈念吩咐道:“準備藥箱,水。切記,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曉南點頭:“是。”
雲竹軒。
芸北麵色慘白無血氣,肩膀上的傷口血肉模糊,觸目驚心,箭矢被芸北緊緊握在手裡。
沈念顫著手從她手裡拿出箭矢,箭頭呈三角錐形,尖端尖銳無比,箭杆為銀質,上麵雕有精致的圖案。
是一隻,涅槃重生的小鳳凰。
她小心翼翼扯開芸北衣襟,傷口裸露在外的景象更加令人痛心。
曉南將藥箱輕放在床頭,瞧見這駭人的一幕,她不可置信地說:“傷口怎會這般嚴重……”
“她是為了回來見我。”沈念略顯無助地俯視奄奄一息的芸北。
在生死關頭之際選擇的不是自保,而是不被人發現行蹤,不給沈念增添麻煩。
蘇寧州說的對,她們絕對忠心可靠。
曉南將一塊乾淨的帕子疊成方形狀,塞進芸北的口腔。沈念燒熱匕首,心下一狠按在芸北的傷口處。
處於昏迷狀態的芸北感到了鑽心般的劇痛,下意識抬起手臂遮擋,卻被曉南及時抓住並按住其手腕。
芸北的皮膚就像被火燒一般,發出滋滋聲響。
傷口湧出的鮮血止住,曉南給芸北敷上草藥進行包紮處理,並為其穿上清潔衣物,直到此時沈念才總算得以放心地舒展開緊繃已久的身體。
曉南出去片刻,回來後勸道:“小姐,熱水已備好,還請移步。”
“嗯,”沈念行至門口,見曉南跟了上來,出聲製止,“芸北這邊你仔細照看,我那邊不需要人伺候。”
曉南停住腳步,望著她纖瘦的背影應了聲。
戌時一刻。
沈念走到下房時便聽到了那虛弱而又急促的咳嗽聲,顯然重傷的人已經蘇醒。
芸北側躺在床榻上,一眼就瞧見自家主子,她試圖起身行禮,然而動作間卻牽扯到了傷口,令她的眉心不禁緊皺。
沈念溫聲製止:“身上有傷就好好躺著,這些虛禮就不必了。”
在床邊的曉南倏然起身,隨後意識到有些失態,又得體地重新行了一禮。
沈念輕歎一聲,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
曉南輕挪屋內的矮凳,將其安置在床畔,攙扶著沈念入座。
芸北努力支撐著疲憊不堪的自己,緩緩地坐直了腰板。
她低垂著頭,輕聲說道:“小姐,奴婢辦事不力,還請責罰。”
“何來辦事不力一說?”沈念將言暮給的名貴藥膏遞給曉南,“一來,你在遇到追殺時沒有想過暴露出我換自己一命;二來,逃離時你掩去了痕跡,並沒有暴露行蹤。”
她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所以,我為何要罰你?”
芸北錯愕一怔:“小姐……”
在這次意外闖入禁地並遭人追殺的事中,原本以為沈念會責怪於她,卻不曾想她已經將這件事的利弊想得明明白白。
沈念轉而問道:“是何人傷了你?”
芸北朱唇微啟,嗓音低沉:“昨日奴婢歸途之際,偶遇一夥麵戴黑紗的神秘人,心生疑慮便跟隨其後。他們一路行至城西的將軍府,是奴婢疏忽被那領頭之人察覺,才遭暗箭襲擊。”
沈念蹙眉,又是將軍府。
她道:“曉南,子時隨我去一探究竟。”
曉南嘴角輕勾:“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