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月月末,宮裡派了人傳喚,說是皇後請瑄王妃進宮一敘。
當今皇後羅煙凝與瑄王妃羅暮紫是同胞姐妹,在家時感情就深厚,嫁到盛京後更是互為倚靠,一個在後宮,一個在王爺府,稱得上是大魏最尊貴的兩個女人了。
親姐姐傳召,必是有事相商,且還是不能落於紙筆之事。瑄王妃思索片刻,當即叫了轎子進宮。
鳳儀宮內,羅皇後頭戴鳳釵,耳著東珠,身披明黃色牡丹裙,坐在上首,正與下麵的端妃和李昭儀笑著說話。
門外報瑄王妃覲見,二人也很有眼色地寒暄幾句,喝了盞茶便稱有事告退。
她們走後,皇後清退殿內宮人,又派陪嫁的宮女守門,自己則拉著瑄王妃的手走進內室。
坐在羅漢床兩側,兩姐妹還似在閨閣那般說話。
瑄王妃抬手給她和自己倒了杯茶。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皇後側首同她直接道:“妹妹可還記得,今年年關會有外國使團來朝覲見?”
瑄王妃點點頭,“自高祖皇帝起,每年年關的使團朝拜已是慣例,姐姐心憂何事?”
皇後壓低聲音道:“聽聞突厥今年要派部落的二王子來京。這二王子二十有五,卻並未娶正妻。”
未婚的王子來京,又是近來才與大魏關係緩和的突厥,意在何為?昭然若揭。
瑄王妃聞言心一沉,手中茶杯燙紅手指都渾然未覺。
還好皇後眼疾手快,把她手中茶杯拿過來,放在桌上,責道:“妹妹小心些。”
瑄王妃一把扯過她的手,用僅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姐姐,這事是皇上跟你說的?”
羅皇後麵色嚴肅,微微搖頭。這事是她從皇上的近侍,福公公那裡知道的。
瑄王妃手一緊,一瞬間恍了神。
羅皇後忙扶住她,低聲道:“這事你覺得瑄王知不知道?”
瑄王妃忙搖頭,“王爺不是能藏住事的人,這事他定是也不知曉。”
她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瑄王平時下朝,在屋裡麵換衣服的功夫就能把朝上發生的事,竹筒倒豆子似地說與她聽。平時床笫之間,二人更是無話不聊,彼此都無半點隱瞞。
這下,姐妹二人一同沉默。
常言道,聖心難測。平日裡,皇上對長樂郡主確實是千寵萬寵。
蕭婉兒搖搖手臂,叫兩聲“大伯父”,他連西域進貢的汗血寶馬都能賞她一匹,隻供小丫頭玩樂。
可皇上畢竟是男人,又是一國之君,有些事,隻當作兒女情長。若是真的能促進兩國邦交,永結秦晉之好,他未必不會把長樂嫁去突厥。
大不了多多地賞賜嫁妝,外加派兵保護就是了。
可在女人眼裡,孩子就是一切,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誕下的無論男女都是自己的骨血。那些沒生過的孩子的男人們怎麼能理解。
是以,羅皇後一聽說這事,立馬就宣了妹妹進宮。畢竟那也是她親外甥女,她自己又沒生個公主出來,素來都是把蕭婉兒當成自己女兒寵的。
這種寵是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當務之急,是給婉兒找個夫婿,快一點訂親,在年關之前就能成禮。”羅皇後吃了一口茶,說道。
“姐姐說的極是。”瑄王妃給她添茶,也十分讚同,“隻是這夫婿也不好隨意找,總要兩廂情願才好。”
說罷又想起那顧家,唉,若是拉下臉麵來,求皇上賜婚,那如今兩難自解。嘖,悔不當初。
皇後喝口茶,也歎氣,為這事,她也是幾夜沒睡好。畢竟誰家嫁女兒,不想女兒後半輩子舒舒服服,琴瑟和鳴,歲月靜好呢。
可歎生在皇家,也不能事事如意。
半晌,她放下茶杯,下定決心道:“妹妹可願聽我一言?”
瑄王妃忙回:“姐姐說就是。”
皇後以手掩口,簡略說道:“下月月底,春闈放榜。”
春闈放榜,榜下捉婿?
這倒是一個巧招。
瑄王妃眼前一亮,複又蹙眉。
皇後見她麵有難意,便又勸道:“我知道妹妹愛女,想找門當戶對,可我對婉兒也是真真疼進心裡。這事雖欠考慮,但快刀斬亂麻,猶豫不得。”
“再說找高門大戶,再高的門第還能高過瑄王府去嗎?且我觀婉兒性子也不是個愛被拘束的,世家規矩多,她也受不住。”
“不如咱們就找個相貌端正,有真才實學的寒門子弟,當作尚公主一般,讓那人進瑄王府。婉兒就在你身邊,也不怕她被欺負。”
“寒門子弟,沒有根基,也隻能攀附王府這棵大樹。他敢不對咱們婉兒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