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許餘腿腳不便,翌日一早,胡管事便送來兩根拐杖。
許餘就拄著拐杖,每日卯時出發,卯時二刻在孫先生席上坐定。傍晚酉時日落而歸,吃過飯,又獨自修習一日所學。
一連六日,片刻不耽誤。
身為王府西席的孫先生似乎也對許餘格外青睞,中午常留他吃飯。小廝路過閣外,還能聽見老人家爽朗的笑聲。
等到六日後的朝考那天,許餘的傷已經完全恢複了。他信心百倍地走進考場。
同樣得閒的還有被禁足好幾天的於興,那日事發,瑄王雖沒給他們好臉,卻也算接受了賠禮。
是以隔日在東宮議事,太子也未說什麼,但舉止間卻頗有冷著於紹回之意。
為了成全自己麵子,於紹回回家痛斥於興一頓,還上了家法,打完又關禁閉直到朝考結束。
當然那幾下板子不過做做樣子,雷聲大雨點小。於紹回老來得子,有了於興,平日裡教訓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這才養成了於興驕縱大膽,恣意妄為的性子。
還沒等朝考結束,於興就從府裡偷溜了出來。因為不敢張揚,身邊就帶了一個小廝。
他一出門就徑直去了西街裡的煙花胡同,一直在裡麵廝混到戌時過半,才一身酒氣、晃晃悠悠地走出來。
剛拐到胡同入口,身後的小廝忽然被兩個從天而降的黑衣人蒙住口鼻,一記手刀下去,那小廝便頭一歪暈了過去。
他前麵,腳步虛浮的於興因為醉酒,未察覺到任何異樣,直到同樣的一塊布也蓋住了他的口鼻。
見人已被麻袋套住,藏匿在屋頂上的蕭婉兒一招手,夥同其他幾個黑衣人一同跳落至地麵上。
二話不說,對著於興就是一頓拳腳招呼。
那於興嘴裡被堵住,身體又被塞進麻袋,麻袋口也被封死了,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默默挨揍。
做壞事講究的就是個快、準、狠,蕭婉兒帶的人都是瑄王府的練家子,虎背蜂腰螳螂腿。個個都是默不作聲,取人性命的狠人。
不過郡主有命,不能把人往死了整,也不能暴露武功身形,於是幾人隻能圍著麻袋無套路的拳打腳踢。
蕭婉兒在旁邊見縫插針,腳腳都踢在穴位上。
哼,疼死你個王八蛋!今日你婉兒奶奶就是替天行道!
正當他們打得起勁兒的時候,胡同入口出現了一個影子。
蕭婉兒警覺地向後看過去,隻看見一個男子,身高不矮,想起之前母親的警告,她趕緊打了個響指。
幾個人同時施展輕功,身輕如燕,飛簷而上,在屋頂上有條不紊地疾行夜奔,身影很快就融入了夜色裡,再無蹤跡。
站在巷子口的許餘,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
他隻是想來西街的客棧取回遺落在客房的玄鐵菜刀。那菜刀是他師父的遺物,他平日放在床榻上,王府來的人沒注意。而他又因為腿腳不便,不想麻煩彆人,這才拖到今日朝考。
他拿完東西,想抄個小路,沒想到,卻遇上有人黑夜行凶?若他沒看錯,似乎領頭的是個...女子?
許餘不禁感歎,這盛京當真是藏龍臥虎,看來平時對女子也不能掉以輕心。
他趕緊走到那已經不再動彈的麻袋邊,伸手解開了繩子。
正要幫助麻袋裡的人脫困,眼前什麼東西一閃,許餘細看一眼,發現是那人鞋尖上的金飾。
而這雙靴子,他是認識的。
那日被人壓跪在酒樓地板上,他眼前來來回回都是這雙靴子。所以被打的人是...於興?
許餘心中驚顫,猛地一下跳開。他望了眼周圍,沒有人,撩起衣袍就往出跑,頭也不回地一路小跑到瑄王府門口。
扶著門口的石獅子,他還是後怕。
於興在死胡同裡被打,無論是不是王府派人乾的,隻要被人看見他在場,那事情就麻煩了。
還好,還好他跑得快,許餘捂著胸口,喘著粗氣進了府。
回房後,他先是換了一套衣服,又拿起買好的桃酥包裹去往孫先生住處。
朝考後,他特意打聽過,東街的名酥閣是盛京有名的點心鋪,每日桃酥隻做兩籠,早上和下午各一籠。
他特意去排了很長的隊買了一包,雖然這一包就花了他一兩銀子,但他這些天在王府受孫先生教誨,又豈是一兩銀子能謝過的。
且孫先生那人愛竹,品性也如翠竹般正直,給他金山銀山他都未必會要。一包點心,不過聊表他心意。
至於瑄王爺那裡...王爺最近沒有召見他,他也不敢冒然求見。
隻等吏部的安排下來吧。他再三扣九拜好好地感謝王爺王妃的恩情。
*
吏部的公文下來,又要三四天。
期間許餘一直在外院讀書,書是他朝孫先生借的,許多都是隻聞其名的孤本。他愛不釋手,廢寢忘食,隻想多看一本是一本。
等朝廷對他的安排一下來,他就不能再厚著臉皮住在王府了。這些孤本外麵書肆可是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