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兒悶悶不說話,更讓瑄王妃以為她是舊情難忘,恨不得鑽進她腦袋裡看看,這個小丫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父親剛剛已經進宮請旨了,明天賜婚聖旨就會到王府。那許餘,你想看,我就讓人帶你去遠遠看一眼。你若不想,那就等大婚那天再看。”
瑄王妃抬腳欲走,身後蕭婉兒忽然起身跪在了地上,“母親,我不想嫁!父親隻是請旨,聖旨還沒下。我一會兒就進宮去跟皇帝大伯請罪,求他收回旨意。”
瑄王妃氣得身形顫抖,“蕭婉兒!我和你父親是不是太寵你了?!你現在說話做事,是半點規矩都不講了嗎?”
蕭婉兒後背挺得筆直,“婉兒請父王,母親收回成命。”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招呼在了那張明媚的小臉上。
蕭婉兒頂著半邊臉火辣辣得疼,緊抿嘴唇,一言不發。
她倔起來性子和瑄王一模一樣,三頭牛都拉不回來。
瑄王妃右手顫抖,差點暈過去,還好季媽媽眼疾手快,在旁邊扶住了。
季媽媽忙把瑄王妃扶到椅子上,一邊讓人端水倒茶,一邊親自拿過扇子給王妃扇風,“哎呦,郡主啊。你就聽王妃的話吧。那許餘我也見了,長相身形都挑不出毛病來,人也本分。”
“郡主,年底突厥的王子會來京朝拜,王妃所思所慮都是為了您好啊。”
蕭婉兒聽見“突厥王子來京”,詫異地抬起頭。
瑄王妃坐在椅子上,緩過勁來,可心裡氣還未消,瞪了一眼就不再看她
蕭婉兒咬咬嘴唇,下決心低頭道:“婉兒是蕭家的女兒,是大魏的郡主,生來便享萬民供奉。如果皇帝大伯需要婉兒去和親,婉兒也無可推脫,我去便是。”
“以我一人換大魏邊境安定,百姓安居,女兒願意。”
她說完便伏地一拜。
瑄王妃指著她,一連說了幾個“你”,最後鼻頭一酸,聲音顫抖,“你可知突厥王子為什麼會來朝拜,為什麼他不依附北夷,而來我大魏朝拜?”
“當年突厥進犯涼州邊境,是你父親一次次帶兵擊退他們。戰場上突厥人死傷無數,幾仗打下來方才拱手稱臣。你是大魏瑄王的女兒!你去突厥和親,你可知那邊有多少人恨不得啖汝肉,飲汝血?!”
一氣說完這些話,瑄王妃終於忍不住,臉頰落下兩行淚來,語氣帶了哭腔,“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剛懷你時,胎像不穩,太醫便勸我說趁月子小,打掉,養一養日後還能再有孕。”
“我不忍心,一直小心將養著,每天吃飯睡覺都提心吊膽,終於捱到月份。可生的時候又難產,疼了我一天一夜方生下你。之後我身子受損,再不能有孕。”
“可母親從來不後悔,我一直認為有你這個女兒,是老天爺賜我的寶物。如今你願意和親,你胸有大義,願意犧牲自己換取兩國和平。好,你是個好樣的,是你父親的種,有蕭家的風骨!”
“可婉兒,”瑄王妃錘著胸口,臉上妝容被淚水洗花,什麼高貴體麵皆不顧了,啞聲哭訴道:“婉兒啊,我是當娘的啊!你也可憐母親一片憐子之心吧!”
“我的女兒,我的骨肉,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受人欺侮!你叫娘,娘怎麼活得下去啊?”瑄王妃痛哭失聲,眼淚縱橫。
季媽媽和侍女手忙腳亂,遞帕子的遞帕子,擦臉的擦臉,扇風的扇風。
季媽媽回頭,眼裡也有了淚意,泣道:“郡主,你也是老奴看著長大的,若你執意要去那狼窩虎穴,就把老奴也帶去吧!老奴一條賤命,死也要護著郡主!”
蕭婉兒早已泣不成聲,膝行幾步到瑄王妃跟前,拽著她的衣裙,哭喊一聲:“娘親,娘親彆哭,女兒哪裡都不去!”
“罷了。女大不中留,你想嫁誰就嫁誰,我管不了了!”瑄王妃狠心地將裙子從她手裡拽出來,由季媽媽扶著,起身走出木蘭院。
任憑蕭婉兒在後麵哭叫“娘親”,她也沒回頭,一路不停地回到自己的主院,進了門後,隻留下季媽媽一個人在屋內。
瑄王妃這才拿出手帕,對著鏡子細細地擦掉臉上淚痕,方才的傷痛之色不見半分。
季媽媽端過來一盆水給她淨麵,擔憂地問道:“王妃剛才哭得太狠了些,會不會嚇到郡主啊?”
“就是要她害怕。”瑄王妃接過手巾,擦了擦臉上水珠,道:“婉兒這性子,再不約束,等以後闖出大禍就來不及了。”
放下手巾,王妃歎氣道:“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常聽祖母講,兒女生來就是債,做父母的隻當還債吧。”
季媽媽服侍她躺下,暖言寬慰道:“王妃不必過分憂心,郡主是個孝順孩子。給她點時間,她自己會想明白的。”
“也隻能如此了。”鬨了這麼一通,瑄王妃也覺得身子困乏,蓋上被,合眼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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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院那邊,蕭婉兒一個人頹廢地坐在秋千上,不許任何人過來。
眼見天色將晚,要起風,紅纓不得不違命給她送去一件披風。
看著紅纓蹲在麵前,仔細地給她係披風帶子,蕭婉兒突然出聲問:“紅纓,如果,以後我不在盛京了,你是想留在王府,還是讓胡管事給你找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