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纓聞言大驚失色,忙扯住她的袖子,惶恐地問道:“郡主要去哪?不能帶上奴婢嗎?奴婢和郡主從小一起長大,若郡主要走,不想嫁人也不想留在王府。郡主去哪奴婢就去哪!”
說到最後,小丫頭眼淚珠都掉了下來。
蕭婉兒拿出帕子幫她擦掉眼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不過是嚇嚇你,哭什麼。好啦,巧兒今日不是買了奶棗回來,你最愛吃這個了。走,我們進去吃。”
紅纓吸吸鼻子,紅著眼睛,點點頭。
*
翌日下午,吏部送了文書到王府外院,許餘被點為從八品的吏部主事。
接到那張文書時,許餘差點喜極而泣,為了這一紙文書,付出了多少努力隻有他自己知道。
小時候養母給親兒子請先生,他就在外麵偷學,沒有紙筆,就隻能在外麵用樹枝在沙土上寫字。每學一篇新詩文,他做活,劈柴嘴裡都要念叨著,生怕忘了。
後來養父去世,他放棄了其他大酒樓的橄欖枝,寧願隻要一錢銀子一個月,也要在書塾當廚子。書塾的韓先生也良善,願意借書給他。每每做完飯,許餘都會把手洗乾淨,珍重地翻開每一頁,專心讀到子時都不困。
都說十年寒窗苦讀,可對於許餘而言,他的每一天都要掰成兩半用。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考過春闈,當官了。
送文書的小吏和家丁都出去後,許餘對著院子的東北方拜了三拜。那是他家鄉的方向。當年他父母被大水卷走,屍骨無存,他年紀又太小無法為他們立碑。今日他終於出人頭地,也算對得起父母的生養之恩了。
而主院裡,瑄王爺聽到是吏部主事,立刻皺起眉頭,問來人:“你確定沒聽錯,是吏部主事?”
來人誠惶誠恐,“小人問了兩遍,許公子確實是被點為從八品的吏部主事。”
“不說是進翰林院嗎,怎麼——”
瑄王妃急忙捂住他的嘴,對那人道:“好了,王爺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下去後,王妃方才鬆開手,低聲責道:“王爺說話可要小心些。沒得被旁人聽去多想。”
瑄王心想這不是在府裡嘛,在外麵他都很注意的。不過,之前說的翰林院怎麼變成吏部主事了呢?
他想想就要去吏部問個清楚,又是瑄王妃把他攔住了,說他一個武將插手文官任職,成何體統。他這才打消了念頭,反正許餘一個二甲進士被點為八品已經不低了。
就是吏部....吏部的水太深了。
瑄王妃倒是對他的想法不以為然,進了官場就不要想全身而退。若是一點風波都經不了,就算外放到大省也難以立足。
然而,前後不過一天時間,吏部更不可能傳假消息給他們,變動這麼大是因為什麼呢?
瑄王妃仔細思忖了半晌,直到午後修剪花枝時,方才頓悟,放下剪刀,對著季媽媽輕聲地說:“那位不愧是坐在上頭的。利用起人來,當真毫不手軟。”
季媽媽聽後,也深深地皺起眉頭。
*
及至傍晚,宮裡又來了人,是太監總管福海親自來的。
他先是到了外院,給許餘宣旨,又到內院給瑄王一家宣旨。瑄王本想留他吃飯,福海以還要回宮伺候皇上用膳為由拒絕了。
瑄王隻好多多給賞,還親自送到大門外。
兩張聖旨,內容一字不差,都是禮部尚書親自擬定的吉祥話,不外乎“品行有嘉,才思出眾”“含章秀出,柔明之姿”,最後關鍵一句“擇吉日完婚”。
許餘接過聖旨,仿佛手中有千斤重,回房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緩慢。
蕭婉兒拿過聖旨,麵色無喜無憂,轉手就遞給紅纓,仿佛這聖旨與她毫不相乾。
自那日和母親吵架後,她就沒再出門,每天不是在自己院裡練拳練劍,就是坐在秋千上,若有所思地眺望遠方。
紅纓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拿來魚竿和竹簍,勸道:“郡主,咱們去園子裡的秋水塘釣魚吧。天暖了,肥魚都從水底遊上來了。”
蕭婉兒想了想,她確實很久不出院門了,再這樣下去,彆說紅纓,就是其他幾個小丫鬟也要悶死了。
於是她點了頭,披了件淡青色褙子,同紅纓一起去到王府後院的杏園。她嫌人多晃眼,便隻帶了紅纓和另一個侍女司巧。
杏園原先是前朝大貪官建的,裡麵山水景致俱佳,庭廊鑲金嵌玉,不可謂不奢靡。後來大魏開國皇帝攻進京城,見了這園子,十分憤怒,下令把裡麵值錢物件全部充進國庫。後又修葺杏園,原本缺隙都換成了不值錢的玉石。
當今聖上登基後,便把這院子賞給了同胞弟弟。
木蘭院離杏園有一段距離,需要走一小段石子路,往裡走石子路會一分為二,由假山遮擋,左邊是桃花林,右邊是一些珍貴的花草,品種有蘭花月季等。
蕭婉兒三人擇了左邊那條路,經過假山石時,忽聽對麵傳來了男子的說話聲和女人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