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你怎麼來了?”
蕭婉兒見到太子進來,鱸魚都不吃了,蹦躂著跑過去,毫不客氣地伸出一隻手在自己頭頂和他胸前比劃。
“咦,是我變矮了還是你又長高了?明明上次到肩膀的?”
“上次婉兒妹妹和我比身長時,可是踮腳的。這次沒踮腳,自然到不了肩膀了。”蕭靖齊伸出手本想捏捏她的發髻,後又想到她是來宮中備嫁的,遂放下手,隻拿扇尾敲敲她額頂。
羅皇後瞧著兩個孩子親近,自是笑逐顏開,她的鳳儀宮好久沒這麼熱鬨了。
“靖齊,你今日怎地有空來這兒?母後當你還在文華殿讀書。”
“兒臣給母後請安。”太子蕭靖齊先是按規矩行禮,隨後才站起身答道:“今日林太傅被父皇叫禦書房去議事,準了我的假。”
“原來如此。”
兒子來了,羅皇後當然高興,吩咐人多取一副碗筷。
桌子上的菜雖然是被吃過的,但蕭靖齊絲毫不介意地拿起筷子。
反倒是蕭婉兒在旁邊抱怨:“屋裡沒外人,太子哥哥還是這麼守禮,襯得我更沒規矩了。”
羅皇後聽見,一筷子精準地打在她的手背,“要都像你一樣猴精轉世,宮裡就亂了套了。”
蕭婉兒訕訕地摸摸手背,夾了一大口鱸魚,默默把自己的嘴堵上。
蕭靖齊在旁邊微笑看著,“母親也不必過分責罰婉兒妹妹。等過幾日,她嫁了人,自然有人管著這猴精。”
蕭婉兒不屑地癟癟嘴,就許餘那個文弱樣子,讓他一隻手他都打不過她,還不知道誰管誰呢。
“對了,齊兒,母後之前交代你的事,可有眉目了?”羅皇後問道。
蕭靖齊放下筷子,回道:“有了,派去的人已陸續回來了。兒臣今日來,也是為了跟母後說這事。”
一聽有事,蕭婉兒最熱心,忙殷切地追問:“什麼事啊,姨母,太子哥哥,你們彆賣關子啊。”
“什麼事,還不是你的事。”羅皇後對她這小賴皮樣感到十分無奈。早知道當初妹妹妹夫去涼州,她就該把她接到宮裡養。
蕭婉兒被責,咬著下嘴唇,小狗似地眼巴巴地望著姨母。
還是太子蕭靖齊主動幫她解了圍,“母後不必責怪婉兒妹妹。這事她合該聽一聽的。”
羅皇後看了眼可憐兮兮的蕭婉兒,歎息道:“也罷。事關你未來夫君,你聽一嘴也好。”
未來夫君?“許餘?”蕭婉兒疑惑,他不是她父王舊友的兒子嗎?無父無母,身世...呃,有點悲慘。
蕭靖齊接過話,“是。母後自從知道許餘住進瑄王府後,就讓我著手派人去揚州打聽他人品、性格如何。”
“結果呢?”蕭婉兒忙不迭地問道。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
蕭靖齊看她一臉猴急,故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道:“婉兒不必擔心,那許餘人品不錯,才華也是貨真價實的。隻可惜,生錯了地方。”
“他若是投生到官宦世家,哪怕隻是四五品小官家裡,成績都不會比清安差。”
羅皇後聞言陷入沉思。
蕭婉兒很是吃驚。她也知道母親給她選的夫君,肯定是好的,但她沒想到,許餘竟然優秀到能和她親哥哥比。儘管蕭清安那個壞東西,從小到大沒少欺負她,可他的天資聰穎也是有目共睹的。
那些兮來兮去的楚辭,他讀一遍就能誦,讀兩遍可解其深意,讀三遍甚至能抬筆作論。
與他同師的蕭婉兒時常覺得,蕭清安這人,很不像人。
而許餘...蕭婉兒想起他笨手笨腳,像隻受驚鵪鶉的模樣...
“許餘是征和四十七年,被朝廷從平城送到揚州找領養的孤兒。他的養父叫柴大,是揚州大酒樓的一個廚子。許餘被他領養後,長大一些就在酒樓裡做雜役。不過——”
蕭靖齊語音一頓,盯著蕭婉兒那張寫滿好奇的臉,緩緩道:“不過,他的養母對他很不好。”
“有多不好?”蕭婉兒忙問。
蕭靖齊舉起茶杯,輕抿一口,淡淡地說:“堪稱歹毒。”
歹毒?蕭婉兒不太懂,什麼樣的女人能被稱為歹毒?她覺著嚴貴妃那樣口不對心的女人,已經很討人厭了,但要說歹毒...好像也不至於。
“婉兒可聽過蘆衣順母的故事?”
蕭婉兒點點頭。這她當然是聽過的,說的是閔損的繼母給親兒子穿棉衣,卻隻給繼子穿絮衣的故事。
蕭靖齊接著道:“許餘的養母就是這樣做的。揚州的冬天寒冷雖不比盛京,卻也能將人凍傷。尤其陰雨雪天,沒有棉衣,小孩子很容易發熱。若是發熱沒有及時醫治,很可能性命難保。”
啊...這,這真得很歹毒啊。蕭婉兒暗想,怪不得許餘小身板那麼單薄,原來是小時候受過這樣的罪啊。
“除了冬天不能穿棉衣之外,許餘每日還要劈柴燒火,給養母和兄長做飯。若是遲了,哪怕一刻鐘,他都會挨一頓鞭打,甚至還會挨餓。”
蕭靖齊說這些的時候,麵上沒什麼表情。尋常時候,他的喜怒哀樂也都是不露於外。此刻亦然。並且他知道,這世上還有比許餘命更苦的,他們還沒有許餘那般聰慧的頭腦。天下苦命人,是救不完的。
但蕭婉兒想得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