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兒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坐在桌邊好整以暇。
忽聽外麵傳來侍女齊聲喚道:“奴婢參見郡馬。”
她心道,喲,回來得挺早啊。不枉費她給他準備了“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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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許餘被灌得暈頭轉向,由小廝扶著回內院,半路忽覺肚子裡翻江倒海,沒忍住扶著某棵青鬆樹,歪頭吐了一陣。吐過後又覺咽喉火辣辣,渴水得厲害。
他還低頭嗅了一下,隻聞自己身上酒氣熏天,還有一股腥臭味。
這...如何能伺候郡主啊。許餘暈乎乎地想,他是不是該先沐浴焚香,漱口淨麵再進屋啊?畢竟那可是郡主啊。
宮裡嬤嬤怎麼教得來著?
他記憶力一向不錯,怎地此刻有些想不起來了呢?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也沒容他多想,距離小院十幾步外,瑄王妃身邊的春曉帶著一行人正等候於此。
她朝著許餘微微欠身做禮,隨後多餘的話一字不說,直接讓人把他架起來送到旁邊一廂房,裡麵備好了熱水,皂莢,香豆。
許餘被架進去後,先是被灌了三碗又酸又苦的解酒湯,後又被人扒光衣服扔進了熱水桶裡。期間不知有人往水裡撒了什麼,他身上的皮膚和臉頰都越來越紅,越來越熱,身體裡的酒意被一點點蒸熏出來。
這邊許餘洗好了,另一撥人馬上過來把他撈出來擦乾淨,套上新的紅色喜服,又送回了小院門口。
此刻許餘意識已是比剛才清醒多了。
而等他踏入垂花門時,眼前的一切讓他徹底酒醒了。
左手邊,刀槍劍戟森然林立,右手邊,斧鉞鉤叉寒光淒淒。
兩側明燭引路,燭光之下,侍女皆佩劍懸刀。
刀光劍影晃得許餘魂飛魄散,驚慌失色,他急忙後退,慌亂中腳後跟踢到了門檻上,疼得他一呲牙。
他回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院門已經被人關上了。
他試著推了一推,沒推開,再看身前,那些婢女齊齊屈膝朝他行禮,“奴婢等見過郡馬”。
許餘倒吸一口涼氣,一時也忘了該怎麼回,沿著院中的路中間小步小步挪過去,一邊挪一邊弓著腰,朝兩側點頭,“抱歉,抱歉,打擾了,打擾了。”
婢女們低頭忍笑,忍得很辛苦。
好不容易挪到房門前,許餘扶著門環,輕敲兩下,退後一步,恭敬地作揖,“許餘,請郡主妝安。”
這下,院裡的人忍不住了,傳來一陣細細碎碎的低笑聲。
許餘開始很茫然,後心裡一顫,覺出不對,請安這話該是明早說的。他練了這麼久,竟然在今晚出錯了。
該死,該死,喝酒誤事。
他馬上彎腰又要重新行禮,房門卻突然被人從裡麵打開了。
“郡馬,郡主請您進去。”紅纓立於門側,做出“請”的手勢。
許餘小聲道了聲謝,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往裡走。
這是他第一次成婚,又是娶的郡主,緊張忐忑,期待害怕,像是推倒了一灶台的瓶罐,酸甜苦辣鹹,心裡五味雜陳。
手搭在紅色帷幔,他緩緩推開,桌子中央是兩個足有小臂粗的龍鳳雙燭,內室被他們照得恍若白晝。
紅燭邊,美人身著紅衣,鳳冠置於案邊,一頭柔順烏發散落在肩頭,如雲堆疊,絲絲根根,纏纏綿綿。
蕭婉兒早就讓人為她潔麵淨身過,此刻臉頰半點胭脂未染,皮膚晶瑩清透,吹彈可破。
紅唇一張一翕,櫻桃似得可愛,如果她沒在嗑瓜子的話,畫麵或許會更仙氣飄飄一些。
然,這絲毫不影響許餘看得呆了。
他靜靜地立在雕花欄杆邊,仿佛剛剛的酒還沒醒,後勁又湧上來。加上紅燭一閃一閃,他看得頭暈暈的,像在夢裡,眼睛眨了又眨,眨了又眨。
蕭婉兒拄著下巴,仔細地觀察這隻不敢進來的“呆雁”。許多日子未見,他好像長高了?
不該長這麼多吧,她又細細地看了看,哦,應該是腰板比那日挺得直了些。
久久未動,她朝他勾勾手指,“小郎君,看夠了嗎?”
這聲音......許餘嚇了一跳,惶惶然鬆開手中帷幔,慌不擇路地往門口跑去。
蕭婉兒隻見一個影子閃過,站在那裡的人,沒了。
空氣中留下一句,“在下走錯房間,唐突姑娘了!”
事發突然,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反應過來後,蕭婉兒望著空空如也的欄杆邊,撲哧一聲,樂了。
這是才高八鬥的新科進士?該不會她爹娘搞錯了,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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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餘衝出門後,仍心有戚戚,背靠門板,喘個不停。
罕見的容貌,熟悉的聲音,他不會記錯,屋裡的人正是那日在園中所見的婢女。
她為什麼會在房裡?把他引過來的小廝又是何居心?
一瞬間,許餘頭皮發麻,各種可能在腦海裡交織成線,最後指向一個結果,有人想置他於死地。
怎麼辦?現在怎麼辦?走出去?院門外會不會有一堆人埋伏著,等他出去,不由分說先定一個□□郡主府的罪名?
背後漸生出一層冷汗,許餘抬起頭,望向院中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