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薛凝假扮丫鬟夜會謝玉卿,趙文軒擔心薛雁此番前往望春亭,恐會撞見謝玉卿和薛凝私會。
那般直率可愛的姑娘,若是親眼目睹自己的心上人和姐姐情意綿綿,難分難舍的一幕,必定心中難過。
想起她認出自己不是謝玉卿那失落的眼神,他便不忍再看到那雙明亮璀璨的眼睛再次失去光彩。
故當薛雁在登上望春閣的閣樓,走上層層蜿蜒的石階,去往望春亭之時,趙文軒及時趕到,並阻止了她。
“薛二小姐,請留步。”
薛雁見是趙文軒,心中暗暗吃驚,心想著他和自己同病相連,便對他多了幾分心心相惜的體貼和包容,語氣也極為友善,“不知趙公子還有何事?”
趙文軒覺得薛雁眼神親切,看向他時,眸中綻放的細碎光芒比天上的星子還要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趙某突然想起一事,便想著來提醒薛娘子。今日謝兄心情看上去不太好,但每當他心情低落之時,便隻想獨自清淨,不喜被人打擾。”
薛雁心想定是如此,趙文軒和二表哥是好友,自然比她更了解二表哥。
“是我思慮不周,今夜二表哥煩心事纏身,若我不顧他的感受,強行再去打擾他,必定會讓他更加鬱悶難受,多謝趙公子提醒。”
見這趙文軒為人極為熱心,還特地趕來提醒她,可見他對姐姐情深似海,對她也滿是善意。
“趙公子真是個好人。”
沒想到竟然與父親口中那個“心思深沉,城府極深,不是善茬”的那個趙文軒竟截然不同。
趙文軒先是一愣,忽而笑道:“多謝薛二小姐對趙某如此高的評價。”
薛雁笑道:“那我便在此處先等著,待他心情好些,我便也放心了。”
趙文軒見薛雁提起謝玉卿時眸中帶笑,笑靨如花,不禁感歎道:“趙某當真羨慕謝兄。”
雨下得太大,雨聲掩蓋了說話聲,薛雁沒聽清,問道:“謝公子方才說什麼?”
趙文軒笑了笑,道:“薛二小姐不放心,我亦放心不下謝兄,不如我便陪薛二小姐一起等吧?”
“甚好。”薛雁心想趙文軒當真關心謝玉卿,可見兩人關係極好,心想有趙文軒在,幫著多勸勸二表哥,說不定二表哥也能很快振作起來。
此刻雨越下越大,這閣樓屋簷狹小,僅僅可容納一個人勉強站立躲雨,可雨像濃霧般席卷過來,薛雁的裙擺被雨水淋濕,淋雨後讓本就輕薄的衣裙變得更薄透,她隻能用雙手擋住裙擺,避免尷尬。
趙文軒注意到她的窘迫,退下外衫,單膝跪在她的麵前,拿外衫替她遮擋飄來的大雨。
“這怎麼使得,這樣一來,趙公子都淋濕了。”
趙文軒整個身體都暴露在大雨中,很快被淋了個濕透。薛雁心中感激,將手中的傘全都往他身上偏移,見到趙文軒抬頭看向自己的含笑的眼神,眸中飽含深情,她突然覺察出了幾分不對勁。
“不知趙公子與我姐姐是如何認識的?”
趙文軒笑道:“我與薛大小姐雖有數麵之緣,卻並未說過一句話,如此也算不得相識。”
薛雁心裡咯噔一聲,問道:“那你其實喜歡的人不是姐姐?”
趙文軒搖了搖頭,“在下絕無此意。”
薛雁總算是明白哪裡怪了,是這趙文軒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二表哥的琴音裡透著傷感悲涼,他此刻心裡定然十分難過。”薛雁被看得有些緊張,便想說幾句緩解尷尬的氣氛,於是岔開話題,開始東拉西扯,“這雨雖大,但此處的景色還不錯。”
她隻盼著等雨小些,她好找借口離開。
趙文軒望著黑沉的天色,此處光線甚暗,實在看不出這周圍的景致好在哪裡。
他很快明白了她和自己獨處必然不適應,突然笑了。
“薛二小姐還懂音律?”
她是如何從那歡快的曲調中聽出了傷感悲涼,曲調高昂,飽含憤怒,卻何來的傷心難過一說。
“哈哈……略懂一二。”薛雁尷尬地笑了笑。
這薛家尋回的二小姐當真特彆,趙文軒由衷誇讚道:“二小姐的見解果然獨特。”
曲意難分難舍,情誼纏綿,可見謝玉卿的滿腔心思都在薛凝身上,哪裡還能想到這個為他擔心,冒雨等了大半夜的傻姑娘。
那薛凝當真就如此好嗎?
既然已被賜婚,卻仍然不顧一切,不顧薛謝兩家會被降罪,冒著得罪寧王的風險,也要在深夜獨自來謝府,任性妄為,一意孤行。
在趙文軒看來,薛氏姐妹高下立見,是謝玉卿有眼無珠,錯把珍珠當成了魚目。
既然謝玉卿不知珍惜,那他趙文軒可不客氣了。
“謝兄尚能撫琴,可見並無大礙,倒是薛二小姐站在此處淋雨,若是染了風寒,謝兄必定心中更是難受自責。”
薛雁本意也隻是想看看謝玉卿是否安好,但也明白,隻有他自己想通了,真正放下過去,才能跨過這個坎,她也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再說這趙文軒看她的眼神也著實令她難以心安,便點頭道:“多謝趙公子替我擋雨,隻是趙公子的衣袍也濕了,也請趕緊回府換身衣裳,切莫著涼染上風寒才好。”
就在薛雁決定離開望春亭之時,突然聽見從裡間傳來什麼東西被摔碎的聲音,便聽見謝玉卿冷聲高喝道:“你我當真永不相見了嗎!”
“我進去看看二表哥。”薛雁擔心謝玉卿會出事,趕緊進去查看。
屋子裡一片漆黑,唯一的那盞燈被失手打翻了,一股濃鬱的酒氣傳來,似有個人影縮在牆角,發出極低壓抑的哭泣聲。
“二表哥,到底發生何事了?”
薛雁趕緊去找打火石,點燃了屋中的那盞油燈,屋子變得亮堂起來,油燈照亮屋子的那一瞬,她見到有個人離開了那間屋子,從背影和身上的服飾打扮來看,倒像是府裡丫鬟。
她見琴弦已斷,謝玉卿的手心被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正沿著傷口往下滴落,因是謝玉卿當時極為憤怒,彈斷了琴弦,傷了手。
薛雁大驚失色,“二表哥,你的手怎會傷得如此嚴重。”
她趕緊上前,用手帕替謝玉卿包紮傷口止血,心疼不已,“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寫字,撫琴,甚至作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