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卻問道:“你怎麼知曉是饑荒?”
珩生看他一眼,歎了口氣:“觀你年歲,又是年幼時失散,兩個稚子……不是饑荒能是什麼?”
並不愚蠢。
元衍鬆了口氣,大抵是玉衡留給他的映像太深刻,相識珩生的時候,又總怕他走玉衡老路,被人覬覦,被坑得不告而彆。
目前看來,珩生並沒有這個隱患。
見微知著,也是,他是商人,能從北疆做生意做到京師來,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元衍肯定道:“他定活著。”
珩生對此隻是挑眉,似乎是氣有些不順:“隻是問這些?”
“當然……”
珩生垂眸,本來就被黃金麵具擋去了半張臉,如此一遮掩,更教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元衍接著道:“……不是,還有一人。”
珩生餘光看過來,畫中美人一般,刹那間情態豐富:“誰?”
元衍總覺得這人似乎知道不少,卻沒什麼根據,念頭一閃而過,他沒有深究:“玉衡。”
珩生紅唇彎了彎:“哦?”
“算了,直接去吧。”
也不知道珩生在愉悅什麼,元衍走在他身邊,餘光瞧見那紅唇勾著,不嫌累一樣。還好這人遮了一半臉,元衍看了看路過的人,均是朝他看著。這要是將麵具取下來……
聽柳芊芊說過,這人似乎是毀容了。
可就是這般,也是美的。如今笑得停不下來,更是攝人心魄。
元衍停了下來,珩生不知所然地跟著停下。
元衍將他帷帽的紗放下來,輕紗覆麵,方才顯得沒那麼打眼了。
珩生笑了一下,帷幕後的臉模模糊糊,更顯綽約:“元小郎君怎如此?”
元衍總不能說被他笑得心煩,隻是道:“如今太陽出來了,有些曬。”
珩生不置可否:“隻是我有些瞧不見路了。”
怎麼,之前相遇時,你是摸索過來的?
元衍覺得離譜得很。
珩生等了等,一支劍鞘被遞到麵前。
小郎君站在輕紗外,麵目似乎音模糊而變得溫柔,聲音卻顯得有些僵硬。
“愣著作甚?”
他伸手握上去。
元衍就是很好,即使能看穿他的把戲,也總是容忍的態度。他驕縱,他便順著他來。
很沒有底線的樣子,讓人忍不住試探出他的底線在哪裡。
所以,一次不夠,次次也不夠。
哪裡才算足夠呢?
恐怕是唯有得到他注視的時候吧。
元衍一把將分心的人拉住,一輛馬車疾馳而過,他轉頭來看他,頭回有些生氣,眸底映著珩生的身影:“發什麼呆,差點被撞了。”
珩生癟了癟嘴巴,很是委屈:“我沒有看到嘛。”
大概是這種時候吧。
劍鞘也不管用。元衍索性隔著寬大衣袖將人手腕握住,絲毫沒有察覺到珩生是一個心思活絡的商人,而是把他當做一個漂亮廢物一般。
很自然的就這麼做了。
漂亮的嬌氣包,好看又廢物。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元衍一滯,他心中的疑慮再也揮之不去。
天底下能找得出這麼相像的兩個人嗎?縱使都是漂亮的外貌,截然不同的風格裡包裹著的似乎是相同的內核。
他可以直接否定珩生不是傻徒弟,卻對珩生是不是玉衡不能下定論。
珩生開心極了。
這樣的元衍他好喜歡。
他看著被元衍握住的手腕,試探道:“那珩生是你的未婚妻?”
元衍“嗯”了聲。
“年幼時的,似乎很多人都反感這種婚姻……”
元衍知曉珩生言下之意。很多人都反感指腹為婚,才幾歲的孩子被套上大人的婚姻,會讓人覺得束縛。怎麼他還念念不忘,尋找到現在。
但元衍要怎麼跟他解釋呢?
珩生不是一個和同齡的未婚妻,是他幾十年前的徒弟、戀慕又愧對的人。
他甚至不能知曉怎麼才能找到他。
話本子裡轉世投胎仿佛很容易就相遇,可如今已有十幾年,他於珩生,音信全無。
甚至他真的會遇見他嗎?
有時候沒有緣分,就是大海撈針。
況且他已生了退意,不想再連累珩生,摻入什麼因果之中。
此時風起,餘光裡,珩生帷帽的紗都被吹拂起來,露出他紅潤的唇。
元衍道:“……就是想再見到他,看他過得好不好。”
“倘若過得不好呢?”
一隻手拂起紗簾,露出珩生眼下的青黛色,他帶著疲憊淡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