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北疆來,難道就不知道永安王?從北疆到京師……你名聲大噪也就幾年的時間,你的生意要是乾淨,你能這麼發達?”
“朕不信。”
出宮門後,珩生就怨氣十足。
元衍道:“怎麼了,千金買不回一條人命?”
珩生道:“世子在北疆,很是兢兢業業,如今想在京師賺筆大的還得替皇帝殺人,真是晦氣。”
殷笑山背後就是世家,什麼人非得他借著皇商的餌讓一個白手起家的商人去乾。
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隻能說在他活泛了想要一手遮天的心思後,這個傀儡皇帝並沒有那麼好當了。
如今京師裡關於永安王世子的風聲,有多少是世子自己吹出來的隻有當事人清楚。但是在這場未儘的鬥爭之中,作壁上觀的人並不少。
——他們想要新皇明白,要麼當棋子,要麼就滾下棋盤,棋子很多,不差他一個。
殷笑山竟然孤注一擲了。
他卻沒想到,這個商人很狡猾,又或者,他也是知曉的。不然這色胚子,怎麼就按捺住了。
他向來好賭。
珩生微微一笑:“……買賣不成仁義也還在的麼,元大俠愁什麼?”
元衍被倒打一耙,氣笑了:“你倆做生意關我何事?”
珩生又轉了話題,優哉遊哉:“紫禁城裡頭的甜湯,甜則甜矣,實際上還是差點意思。”
元衍不曉得這甜湯到底是否有著寓意,可見是商人,但凡利益相關,一句話沒在心裡倒騰個幾回來,是不可能說出口的。
他懶得再想:“哦,我實在是見識少,卻沒喝出什麼不同。”
什麼沒喝出,是根本就沒喝,兩碗全灌進這人肚子裡了,這人喝完後還不識好歹,說些什麼差點意思的話來……
珩生聽了他故意錯說的話,倒是一臉的從容,麵皮厚實好看,還帶了笑:“我煮與你喝,自是能喝出好賴的。”
“你煮……”
或是瞧出來了元衍臉上的猶豫之色,他伸出手,手指骨節分明,卻橫亙著幾道淺白的傷痕:“有何不可?”
元衍平白裡右眼皮跳了跳,緊接著又是左眼皮,簡直就是不得安生,一時間無話。
“元大俠總當我是個廢物……”
旁邊的人還在嘮叨,元衍算是告了饒:“行行行,就你一顆七竅玲瓏心……”
兩人相攜而去。恰是杏花繁盛處,微風拂過,遍身的花瓣。周圍不時有人瞧過來,元衍當是看珩生的,如今已經習慣了,至於珩生早處芝蘭之室不聞其香了。
於是兩人,一個俊秀漠然,一個明豔好看,於這京城道上走著,也彆是一番靚麗的風景。
柳芊芊站在柳樹下,淡淡看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些時日,兩人將京師逛了個遍。
還是沒有玉衡的消息。
待珩生問起來時,元衍才道出原因,玉衡那小子雖說嬌慣了些,但骨子裡頭還是個頂驕傲的人。
當年不辭而彆定是有他的原因。
如今害他至此的人都已經在京師了,他知曉了能忍得住?
所以京師是等得到的。
珩生摸了摸鼻子,問道:“那是要一直等下去?”
等到玉衡露麵為止?
元衍冷笑一聲,不辭而彆就算了,還想他等多久:“等過了這年,我就要離開了。”
珩生癟癟嘴,卻不知元衍餘光掃了過來,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
他幽幽道:“珩生真是好命啊。”
元衍心中有事,說話時便沒有過腦子:“好命?好在哪裡,這樣的世道,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珩生沒說話,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元衍,裡頭的情緒一時間竟如同潮汐一般,反反複複。
有這樣一雙眼睛,誰會不想一探麵具之下的真容顏呢?
珩生笑道:“還剩幾個月了,看來我要珍惜和元大俠一起的日子了。”
元衍道:“天涯何處不相逢,離彆而已……”
忽而他皺了皺眉,想起來自己在這三千芥子所遭遇的,的的確確就是一個難求圓滿,不相逢並不是一個噱頭:
“你說的是。”
珩生挑眉。
元衍道:“不是說要做甜水麼?”
珩生咋舌:“那是甜湯。”
元衍不置可否。
兩人借了旅館的廚房,甜湯應當是不難做,但珩生看起來也不像是擅長的樣子。
元衍不明白,做個湯而已,還要調香嗎?
隻見珩生從隨身香囊裡捏出一撮乾掉的香草,捏成齏粉,撒在湯麵上。
很像是當著他這個倒黴蛋的麵給甜湯加料。
一碗湯遞到元衍麵前,元衍猶豫地接過,這甜湯真是要賣相沒賣相:“一定要喝嗎?”
珩生仍舊是挑眉,笑道:“元大俠可是嫌這湯水燙了,我替你吹吹?”
“還是要我親自喂你?”
咬字咬到“親自”時,這人的目光像化掉的蜜糖一樣,不清不楚,黏膩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