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那群臭氣熏天的男……(1 / 2)

你是我的孽障 姬非 3738 字 9個月前

“沒有需求製造需求也要強塞、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硬上”是刑柯對我的定位。

二十歲之前我對二者都不能苟同,並一度覺得刑柯夾雜了很強的個人情感私人恩怨,立場不夠客觀立意不夠中肯。二十歲之後言不由衷地發現第一條竟然十分適配我在徐迎峰身上的所作所為,於是此後三年都在抵製第二條定位力圖不讓刑柯一對再對。然而當開過一茬動員會又開下一茬高管會的會議室門被我禮貌一帶卻帶得再蛄蛹不開,刑柯千裡送鵝毛送來的鑰匙被我接過一擰然後擰斷了頭,去而正複返的任平生在電話中表示門內毫不知情的領導亦沒法用裡邊報修了有一陣但一陣了還沒修的門把手自救時,我想起刑柯五年之前就蓋棺作出的第二條定論,一時不願回答是誰高瞻遠矚又是誰有失偏頗。

等待任組長趕來救民於水火的過程中,刑柯三番演繹自己為什麼做狗腿隻能做到狗和錯拍到大腿:“大小姐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官不官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把就燒到廖雲深廖副總和他手底下的一幫人,廖總不愧為徐總的對頭,恨不得徐總前腳還沒走他後腳放著那麼多會議室不用就要用這個會議室,但卻不愧不過大小姐你,反手給人鎖裡麵了,真歎為觀止。”

我:“……”

又三番調度他成語和俗語都使得不太到家的功夫:“不過昨晚之前我都以為你單對徐總情深不壽,沒想到實際早就和任組長暗度陳倉了,還對徐總腳踏兩條船。嘖,女人心海底針。”

我:“……”

最後三番揮灑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話說回來你這個下巴該不會是徐總勒令整改‘不良聚會’背後的真正典範和誘因吧?誰給磕的?看得出是對徐總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否則他也不會親自下場發通知……就算徐總心疼你你自己也要小心嘞,臉不是這麼用的。”

我:“……”

正在苦思冥想該怎麼結果刑柯比較好殺人不見血的時候,後背似被人虛觸著接近,卻又堪堪隻接近兩根靜電撩撥上虛空的頭發絲,我回過頭,就看到任平生上去認真端詳了下斷頭在鎖芯的赫赫然匙身,恰好朝著我的右臉臉上酒窩深陷:“年輕人潛力無窮啊。”偏頭對上我的目光,連帶下行的眼尾也彎了一彎,“還以為平時飯吃得不多呢,原來是走內生路線,沒少長力氣。”

我愣愣看著他,知道他是指第二次打天台上,他一麵去拉防火門一麵把我隔出開門會晃傷的範圍,那時候他不曉得我拽不動的不是門而是落了鎖的門,側貌莞爾一笑,頰邊酒窩動人:“還小呢,應該多吃點兒長力氣,不要像大人吃一些輕食。”

被晾在一旁的刑柯不承想任平生講的是黑話,一心不想令任組長的話茬掉地上:“她啊,她一向可吃得不少哇。”眼風滴溜溜往任平生身上一轉,“葉聲她有直梯搭乘障礙,不吃飽飯爬不動樓梯,哈哈。”

任平生於是從善如流撥過了兩副保溫袋,轉了個彎交到刑柯的手上:“廖總欽點的這家店風味確實不錯,點多的,回工位去吃吧。”看回我一把欲言又止的眼神,又溫文爾雅地抬了抬手腕,“修鎖師傅待會兒該來了,你們先走,我正好在這裡等師傅開完門拿飯進去。”

廖雲深廖副總指名要在午餐會享用且不支持外送的川菜館製出來的川菜竟然是甜口,我停住筷子,一時就是該對廖總這種曲高和寡的口味感到幾分海內存知己還是該對任平生恰如其分的點評生出一些高山流水知音意深覺為難,隻不過為難到了任平生這裡,原本很是滋味的魚香肉絲也變得頗不是滋味,我歎了口氣,調出任平生負責配音的入職章程介紹視頻,仰倒在工學椅上閉著目養著神想提取一些公司對犯上作亂事宜的處理手段,但聽著任平生撫毛邊一樣字正腔圓的發音,最終隻提取到自己屢屢犯上對任平生作亂的幾幅閃回。

轉崗到人事部第一天,就耍流氓摸人家大腿,此後和徐迎峰被同事們撞了個捉奸在電梯門口,人群中他將拉夫勞倫穿得像優衣庫,沒有炫耀的油滑,將手揚得妥帖又拘謹:“讓你去找的資料是放得不太好找,你先過來一起。”似春風裡最和煦的那麼一線,微微笑著無中生有,“等下我自己回去找找。”

怎奈我見不得他那尷尬場合總賠得僵住的一抹笑,抿了點舌尖想跟他對視,被他提前一秒將眼神聚焦在旁邊的吊蘭。做不成職場狐狸精的一個人,隻知道隔日不計隔夜仇地例行下關懷:“下巴也是工傷嗎?”餘光裡他明明正專心得不能再致誌地做會議紀要,不曉得什麼時候得了空替我把水瓶擰開遞過來。

就這麼瞥見了自己在我的備注裡做狗……風塵仆仆去給廖雲深的午餐會跑腿回來還得為我擦屁股,於是笑得敗絮儘現從斷鎖上轉回頭來望著我,說出的話終於興出些被得罪的領導該有的陰陽:“年輕人潛力無窮啊。”如果後麵沒跟上那句,“還以為平時飯吃得不多呢,原來是走內生路線。”

我將手覆在眼前,開始思考從前從沒覺著“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硬上”的這條定位作得懇切,到底是因自己沒有在夷為的平地裡創製過苦難,還是因沒人會在創製的苦難中令我感到愧疚,得出的結論是我沒有對誰常感到愧疚,隻有對自己常感到失眠。然循環播放的背景音裡真不知任平生是在怎麼念,羽毛拂塵埃似的橫掃在耳尖,直把人掃進了不知做過多少遍的夢裡去。之所以能一刻也不耽擱地認出眼前所見是為夢一場,不過是必經之路上那部屢坐屢栽的扶梯已淪為夢魘很多年,詭異的是現實中鎮壓著我的始終是招之騰眩而不去的直梯,扶梯我一向乘搭得好好的,可見夢從反中來,講得半點不假。就這麼準備踏出那一步再根據過往無數次經驗從夢境中滾落,卻被一雙手握得懸而未決在半空,於是許多年來第一次沒有自階梯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