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忤逆,斷子功名……(1 / 2)

崔元逸被他父親盯的發毛,又加之半年前頂撞父親造成的後果,愧疚加後怕,一時更頭低的不敢抬,其餘姊妹兄弟更大氣不敢出,連最小的孫女都緊抿了嘴縮在大人懷裡,視上首的家主如洪水猛獸。

崔閭三次醒來的時間長短不一,但有崔誠這個耳目,家宅裡這半年的變化他都清楚,長子的表現在以往的他看來,是哪哪都不足,總嫌棄他行事缺乏果斷,太婦人心,手腕稚嫩,管人管事不到位,容易被底下人捏住性子掏走家財。

可夢裡崔家僅剩的那根血脈,卻是這個長子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恩惠保下的,他甚至記得當時為了那點子錢財,生罰了長子去祠堂跪了三天。

崔閭眼神落在長子的膝上,跪已經罰過了,就是他們父子起衝突的前幾天,調換壽材與白送人錢等兩樁事並起,才有了二人對錢財處事之爭的口角。

崔元逸被父親盯的愈加緊張,雙手撐著膝頭額角滲汗,喉頭滾動間更覺口乾舌燥,偏卻一聲也發不出,更不敢抬頭與老父親對視。

“把頭抬起來,告訴為父,剛剛若非為父出現,你要怎麼應對你二叔和族老們的逼迫?”

一開口,仍然延續了往日考教的口吻,哪怕崔閭自覺收斂了很多,可聽在諸人特彆是崔元逸耳裡,跟暴風雨前的平靜一樣,帶著可怕的壓迫感,和隨時降臨的懲處,緊張急促的氛圍充斥滿堂。

崔元逸這半年也受折磨的不輕,日夜守在床前不說,還要處理家宅事務。

父親一倒,他往日感受不到的治家壓力撲麵而來,也終於領略到了因為錢財而生的各方手腕,半年,不說收成進項,他連持平都做不到,大賬上麵甚至出現了斥字,至於族裡,牛鬼蛇神天天來打秋風的,更擺脫不了,又有著氣死老父的罪名蓋著,讓他直接在族裡失去了話事權。

崔元逸終於懂了父親在麵對族人時的那種涼薄,曾經被他斥為冷血無情的背麵,都有著一群吸血啃髓想不勞而獲的同族。

他不說話,倒是叫老二開了口,崔仲浩,小他大哥兩歲,也是育有兩女一子的青年人。

“大哥心中有愧,宗子肯定是做不成了,但我可以做,二叔來前我們就商量好了,他直接把位置讓我就好。”

崔閭移眼轉向次子,這個長相繼承了他亡妻的兒子,有著一張白麵團似的福氣臉,任何時候都笑眯眯的,看著極好說話,事實也確實是他最得外人緣,有一幫舞文弄墨的秀才童生跟後頭奉承。

可在那個夢裡,這才是最像自己的人,兄弟分家後,隻他守住了家財,並對長兄幼弟一毛不拔。

崔閭望著他,語帶玩味,“你打小與你二叔親近,就沒想過替你大哥和二叔當個中間人,調和轉折一下?”

崔仲浩愣了一下,馬上道,“有的,可是二叔說大哥的行止確有違孝道二字,強登族長之位恐不能服眾,兒子這才想以身替兄,受了這份苦累,父親知道的,兒子不善庶務,便隻當個傀儡木樁,屆時真正當家作主的仍然是長兄,於目下來說最不傷筋動骨,也最合適。”

崔閭望著侃侃而談的次子,垂眸遮了眼底的冷光,淡聲再問,“所以,你二叔在堂前唱的那出,在你的推測裡,都是為你作嫁衣?助你成事?”

崔仲浩剛想點頭,突然被直射過來的目光釘住,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他終於反應過來父親這句話後麵隱藏的意思了。

聯合外人欺壓欺辱長兄,這比他們兄弟兩個直接爭家產還嚴重。

二叔再親,可從他與大宅分析彆產時起,就是外人了。

瞬間他就一個頭叩在地上,砰一聲響砸在眾人心上,讓反應遲鈍的人身體都跟著抖了一下,隻聽他急急申辯,“父親,兒不敢,兒絕沒有那個意思,是……是大哥先這麼提議的,兒先是不肯,後來為了保住大宅保護家小,這才勉強同意了的,大哥、大哥,你替弟弟解釋一下,大哥?”

崔元逸垂眼也跟著叩了一個頭道,“是的父親,是兒子先找的二弟,想推他出來保全大宅,兒子名聲已毀,確實已無資格擔任宗子之位,二叔一直視二弟為己出,想來不會與之翻臉,由二弟出麵當能安撫住他。”

崔閭哼一聲笑了出來,聲音陡然陰沉,“崔元逸,為父給你一次機會,說真話。”

崔元逸被崔閭帶在身邊教養三十年,早對父親的各種語調所代表的意思明析,尤其是自己被連名帶姓叫大名的時候,便代表著父親洞析一切,給他一個辯真抵罰的時機。

可背後牢牢盯著他的目光,讓他沒辦法張嘴,二叔可以被定義為外人,二弟卻不是,無論他揣度出了什麼樣的意思,在事實未成之前,都不能成為兄弟鬩強的箭靶。

他不能把二弟推出去直麵父親的怒火。

崔元逸緊咬著腮幫子,低頭一聲不吭,而他側旁的崔仲浩則暗裡的鬆了口氣,背上冷汗津濕了衣裳。

多日上頭的腦袋終於清醒了過來,望著大哥的後背麵容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