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場……自然是慘烈的。
崔閭眯著眼,腦中閃過那位貴公子站在幼菱的墓碑前,語調悵然惋惜的神情,很有種懊惱悔恨感,後續是沒等他向王家發難,那位貴公子就抬手將王家抄了,全家發配。
現在細想,他隔著遠遠的距離,聽見的那一聲歎息,應當是“我沒料你已為人婦”。
所以,在攀附之舉之前,他見過幼菱,並且應當是作著未婚女子打扮時的幼菱。
已婚女子是不可能再去扮未婚時的姑娘裝扮的,他現在要弄清的是,幼菱婚前有沒有見過什麼可疑的貴人,又或者婚後有沒有被哄騙著再作姑娘時的打扮。
崔閭直了身體,剛要張嘴喚守門的崔執,卻猛然頓了一下,隨後敲了一把腦袋,他糊塗了,幼菱出事還在兩年後,現在一切都未發生,他女婿王迎金目前除了偷偷納妾,還沒有坐實賣妻求榮之舉。
所以,他要怎麼替閨女消除這場隱患?
和離歸家?
可上回幼菱見他時,臉上並沒有愁緒憂慮,雖眼神有些苦澀的意味,神情卻挺泰然灑脫的,王迎金那邊肯定是安撫好了她,這才沒有叫她在他醒來的第一刻就訴苦告狀。
他一個當人老丈人的,總不能插手女婿的房裡事,尤其在女兒都沒跳腳的前提下,他若貿然提及,會不會有攪家之嫌?會被人指指點點的吧!
崔閭望著冊本上寫了一列的賞賜物,忽然在上麵添了一百二十畝良田,上麵的出息,剛好是王氏米糧鋪每年的進出貨額。
他鋪了另一張紙,在上麵寫道,“停止供貨給王氏米糧鋪”,等晾乾後,喚了崔執進來交待他,“把這個給你爺爺送去,讓他按上麵辦,即日執行。”
此後,王氏米糧鋪想要繼續經營,就必須通過崔幼菱名下的田畝出息,否則就等著轉行或閉店。
崔幼菱謹守婦德,不好乾預婆母替夫君納妾,可他作為人家親爹,在不能上門敲打訓斥的情況下,親手將王氏賴以生存的店鋪命脈送到閨女手上,以為警告、慍怒、申斥,當能引起王家警醒。
王迎金若有做生意時的警覺,該要上門請罪才是。
他膝下的兒女,不是養在深宅大院裡的公子小姐,姑娘們都是認過字學過賬的,春耕時節也是下過地耙過犁的,鋪子不一定能經營好,可管理田畝並不會遭人算計,隻要幼菱把住了地,她就有反鉗公婆丈夫的倚仗。
崔閭展開信紙,細細將自己賜地的原由釋明,最後附言,“無論我兒將來與夫婿行至何境地,娘家都仍舊是你最堅實的依靠,爹在!”
寫完看了看後又棄之一旁,另鋪了紙重新寫了幾個字,“事不抉時,可與父議!”
他一向給人嚴苛不通情之感,兒女家庭從不多問,猛然這麼慈愛煽情,怕要嚇壞人,且他自己也感覺不太適應這種語調,彆扭又古怪。
既然給了次女良田,長女那邊也不能厚此薄彼,崔閭也照樣給她添了同等數目的田畝,不過同樣劃掉了每年支持女婿考學研讀的費用。
大女婿李文康,同縣的一名秀才,耿直犟種中透著一些微微的蠢,好不容易中了舉後,被人稍微言語一欺哄,就跟著罷學的同窗去府城靜坐逼官,最後自然是革除功名,戴枷流放。
他這回,不能再讓他蠢的去帶累長女和兩個孩子,必得拘著他一輩子在縣裡當秀才,他寧可去培養外孫,也不會在再這種蠢貨身上花一文錢。
十個孩子不分內外,他都往冊子上填了名字,每人給了萬兩出頭的賞賜,並注以“長者賜,不許挪用侵占的私產”字樣,以防止未經他們手,就被長輩沒了的結局。
是以,隔日的滙渠縣,被巨大的送禮車隊塞滿,整個縣城的百姓全湧出家門,伸長了脖子,在震驚中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又垂涎的望著長長的車馬隊。
“誰?你說誰?你再說一遍?”
“崔大老爺、崔大老爺,崔鑼鍋,再說一百遍也是崔鑼鍋。”
“……他叫散財童子上身了吧?我的個天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