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錢圖啥?圖快樂圖瀟灑圖爽………(2 / 2)

他們爹真是變化的叫人陌生,可又覺得這樣的爹很令人親近,就算說話時偶爾會下意識的板著臉,可動作上卻比往日柔和了許多。

病好之後的老爺子,除了那抹一如既往的令人捉摸不透,行為裡卻多了一絲絲人味。

金錢的威力是巨大的,從前收斂財物時,聚在崔閭身上的是難靠近難相處的特質,現在散了財,卻像是內斂的華光,從體內透出,終於叫人看到了他的好,哪怕是自己家人,也會因這樣的變化,而對他產生平易近人好親近的濾鏡。

好在這一腔子親情是真的,倒也不會讓人難以接受,崔閭看的透想的通,對底下孩子們的態度變化倒是適應良好。

有時候的人啊,還是糊塗點更容易幸福!

崔閭有點點體會到了銷金窟裡散財的快樂,他以前一直不懂,那些大手大腳花錢還花的滿麵笑容的人圖啥,現在他有點懂了,圖快樂,圖瀟灑,圖爽。

看呐!他隻不過剛給了一點點財物出去,就能從兒子兒媳婦們臉上看到笑容,連小孩子吃飽喝足後都敢跑他腳邊邊求抱了。

放以前?謔,看到他就得繞進小道裡避一避,生怕撞見他挨罵遭批,可憐他這麼多年,一個親近的孫輩都沒有,長孫和長子一樣,敬他比親他多。

他其實也很羨慕老妻將孫輩們挨個抱懷裡的樣子,隻是大老爺們當家人的威嚴不允許。

“外祖父,我有話跟您說……”

崔閭一低頭,就見一不到他膝高的小女孩正紮他腳邊上站著,小臉仰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卻是他小女兒唯一的孩子王芷然,“哦?你要跟外公說什麼?”

王芷然一歲半,正是學話的時候,她從看管她的嬤嬤手裡脫出來,本來是想繞去找她娘的,結果卻拐到了她最威嚴的外公腳邊,於是乾脆停下來了。

“外公,祖母要弟弟不要我,說要給我拿去賣了……”

此時已經是飯畢後的甜點時候,照樣是從府城那邊帶回來的紅豆雙皮奶,以及甜鹹兩種口味的奶豆腐,因為滙渠縣最大消費能力者他不消費,這些個奢侈貴夫人的消遣玩意也就進不來,或者進來了也賣不動,久而久之,許多從外麵傳進江州的新鮮玩意,就都跟滙渠這裡有壁一樣的繞著走,讓裡麵的夫人小姐們即使想吃上一口,也要花費大價錢輾轉購買。

滙渠縣本來就是整個江州最窮的地方,結果這縣裡的人還不消費,就更給人一種生意做不起來的想法,能在裡麵生存的店鋪,真就隻有百姓生活必須品,當北境的精鐵工藝已經傳統其他州區時,江州這邊仍就隻有富貴人家才能用,除了對鐵製品的管製,另就是價格詭異的奇高,讓你瞧得起也買不起。

崔閭這些日子,也不全是派崔誠往府城滿大街的尋吃食,他在有意的讓人尋街竄巷,收集目前從北境或者其他州區傳進來的新奇物品,其中精鐵工藝製品就是重點尋摸對象。

像今日烤肉的炭爐,純精鐵串肉簽子,以及一整套烤肉工具,都是他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可這些東西在北境,幾乎每家每戶都能置辦得起,到了江州,便就隻有富戶才能辦上一套,這中間的差價不止十倍,那些靠倒賣北境特色事物的人,已經形成了一個碼頭,所有不從他們手裡購得的,都會被他們聯合漕幫裡的打手,給教訓一頓後再沒收所購物什。

朝廷目前所有的餘力,都在整治江州官場,從上到下幾乎重新配置,連選的官都是從京畿裡直派的,可舊勢力的倒台就有新勢力的崛起,一群不起眼的苦力工們,就趁著這股大人們不注意的空擋,發起了江州內外的倒賣事業。

精鐵製品以前在江州屬管製品,可在江州以外的地方並不是,鐵鍋鐵鏟鐵耙犁這些百姓所需,是朝廷明令可以流通的普通貨品,結果,卻被漕幫把持了進出口,令整個江州除了官衙定額的量,沒有其他可以購買的渠道。

崔閭不是頭鐵要和人搶擋口,而是他知道在不久的將來,朝廷會在江州籌建碼頭,造官船出海撈金。

收購精鐵製品是需要有銀錢做儲備的,押的那些貨沒賣出去之前,都需要往裡填本金,那群占著碼頭的幫派,因為倒的價格太高,手裡已經沒什麼現銀流通了,崔閭現在要做的,就是往裡投錢,哪怕知道他們會被新官三把火的其中一把火給端了,弄的血本無歸,他也要往裡砸錢。

當然,他也不是傻子,他砸錢的目地,不是跟他們一起倒賣東西,而是砸碼頭。

隻要他在朝廷籌建碼頭之前,將手上的碼頭建的又寬又闊又好,他就會成為碼頭實際上的擁有人,當今與太上皇新製的律法裡有一條,造成事實損失而無收益的自有建築物,當作為補償返還給實際建設者。

他就要當這個實際建設者。

他幾手的準備裡,這個碼頭就是為了萬一,可以保他孫兒崔灃不做逃奴的保障。

他無法想像那樣一個精致的孩子,在家破人亡的境地裡,是如何苟且偷生的活下去的,若他手裡有這樣一個可以買命的保障,官衙皇家就是看著這個碼頭,也當留他一命。

“灃兒,過祖父這邊來。”

崔灃今年十三歲,受崔閭親自教導,與他父親除了年歲上的差彆,那行止投足間的神態幾乎一模一樣,與崔閭平常的樣子也有幾分相似,小小年紀就學的一板一眼,不苟言笑。

崔閭拉過他的手細細看,聲音透著疼惜,“搬了新的院子可還滿意?你誠爺爺說在祖父昏睡期間,你也守了幾夜,怎麼祖父好了後就不來了?看到祖父給你布置的院子了麼?那書房擺設可喜歡?”

所有人都知道老爺子對長孫的看重,但沒有人見到過,眼下這麼一出,彆說其他人要將眼珠子瞪掉出來,崔灃自己也嚇的不行。

他祖父平時不這樣的。

他祖父說話也不這樣的。

還有這眼神,也不是他祖父平時的樣子。

看來他爹沒說錯,病好後的祖父變得溫和了許多,再不像以前那樣,見麵隻會考究他的學習進度了。

崔灃張了張嘴,擠出聲音,“拉了幾天課,先生那邊要給補回來,這才沒往祖父跟前去……院子很喜歡,謝謝祖父!”

崔閭歎息,好好的一個孩子,明明小時候挺機靈的,結果讓他硬是教成了小古板,說話做事透著一股子老成,沒有孩子樣,他這年紀的少年,合該最是喜歡玩鬨的時候。

造孽啊!

崔閭拉過腳邊上等著他回話的王芷然,“你是家裡的老大,以後除了讀書,還要負責帶弟弟妹妹們玩,好在你那院子夠大,去吧!現在就帶他們去看看。”

崔灃愕然,低頭與眨巴著眼的小表妹對視,而後抬頭有些為難,“可是祖父,孫兒還有功課未完成……”

崔閭卻不容他推脫,一把將小豆丁提起來塞他胳膊裡,“不做了,明兒個叫先生回家休息幾天,你正好也可以在院裡辦個小宴,招待招待你的同窗好友。”

說著便從袖子裡掏出早就擬好的禮冊,“拿著,祖父送你的喬遷禮,恭喜我們灃哥兒擁有單獨的院落,可以獨立了。”

崔灃一手抱著小表妹,一手捏著祖父塞過來的禮冊,跟他剛從母親手裡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下子,所有的媳婦們都動了,暗戳戳的把孩子往老爺子麵前推,低聲耳語道,“快去,快去給祖父磕頭去。”

王迎金在那邊如坐針氈,這邊孩子們的喧鬨聲差點掀翻房頂。

等父子幾人挪了地方說話,卻已經是後半夜了,崔幼菱低著頭咬唇老老實實交待,“我婆婆是不喜大姐兒,可我相公是喜歡的,爹,一個妾而已,我都已經不在意了。”

崔秀蓉擰眉拿眼風刀她,“那王迎金做生意的嘴,慣會哄人騙人,多少次新舊米混著賣,當人不知道呢?他就是個奸詐虛偽的,一邊說喜歡姐兒,一邊又納妾生兒子,你腦子壞掉了?叫他的鬼話哄成這樣?”

崔閭咳了一聲,“這王迎金確實不是個好的,是爹眼光不好,才替你挑了這麼個夫婿,好在新皇上位後,讓戶籍司那邊開了女戶,連帶改了婚姻法,雖……雖不太得貴門讚同,推行的有些困難,但對我們這些小門戶人家的姑娘來講,是個好法,也算是給了你們這樣的和離婦們一個退路,幼菱,家裡你最小,事事有父母作主,兄姐相護,倒叫你弄的沒了主見,最後一次,父親最後一次替你作一回主,離吧!彆怕,再拖下去,爹怕你被那家人吃了。”

至此,事情商定,崔誠將兩份嫁妝單子與合婚庚帖找了出來,又按崔閭的意思,從族裡和莊子上挑了二十來個練把式。

崔府大宅裡的兩個閨女要和離歸家,又一次驚動了整個滙渠縣。

前日拉去夫家的財物,又浩浩蕩蕩的拉回了娘家,全縣人都跟著王、李兩家人一樣,有種進了嘴的鴨子又飛了的感覺,那是怎樣的一種心疼法喲!

王、李兩家願意麼?

當然不願意。

可崔閭在子女麵前會因愧疚氣弱,會不自覺的軟下態度,在兩個親家麵前,那是不可能的。

“我崔家的女兒,沒有憋屈過日子的道理。”

老子就是她們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