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她隻是時常會想到他,想他這一會……(1 / 2)

2010年的一月一日,她的人生好像翻了一頁。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叫她凜凜的,溫凜已經忘記了。印象裡他從不在她麵前遮掩本性,那些輕佻,浮浪,綺靡的一切他都展露給她看,不懼怕她逃跑,也不怕她把他與另一些人混淆。

在溫凜心裡他永遠是不一樣的。她忘不掉他坐在煙酒靡靡的夜場,看那些人猶如看舞台上的戲子,隨手點一個,說你喜歡嗎,我讓他唱歌給你聽。

那通電話,溫凜不說話,他就默認她還在生氣,說好了好了,彆生氣。明晚應朝禹又有局,想來嗎?

溫凜吸吸塞住的鼻子,奇怪的冷靜:“我要考試的。”

楊謙南說:“那考完試以後?”

溫凜:“考完試……我就回家了。”

楊謙南默了一秒,“那等你有檔期,我們再聯絡。”

急的居然是溫凜:“……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就明知故問,逗弄:“那你是什麼意思呢?”

溫凜被噎住了。

楊謙南就這麼笑起來。溫凜怕他再咳嗽,弱弱說“你少抽點煙吧”,他像沒有聽到一樣,跳過這句話,說:“你安心休息,好好考試。”

“等考完了,我來找你。”

這就是他的承諾——我來找你。

感冒衝劑正方形的盒子在溫凜手裡,被捏得凹下去一塊,像個立體的心形。

大約沒有哪次,比這一年更期待考試了吧。

*

那一年的元旦,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位文化界泰鬥過世。老爺子是世紀老人,其實算是喜喪。這件事引發社會熱議,鬨得轟轟烈烈沸沸揚揚,主要是因為一個新聞。

那是考中新史的前夜,整個新聞學院燈火通明。

顧璃哼著《今夜無人入睡》,走到溫凜身邊,看她的電腦屏幕,咦了一聲。

“這不是莊師姐嗎?”

莊清許。陸院長親自帶的研究生,今年研三。

顧璃和溫凜由於是那屆新生的最後兩名,被分去了碩士宿舍樓。所以走廊裡來來往往,經常能撞見這個師姐。總是行色匆匆的,捧著本書,文靜低調。

聽說畢業打算工作,已經簽約了一家報社。

那夜新院的燈火裡,也有幾盞為她而亮。

屏幕上在播視頻,看得出是在醫院,一堆媒體記者擠在一起,畫麵有些混亂,攝像機和話筒晃來晃去,還有記者靠在牆邊擬通訊稿。

嘈雜人聲中,忽然有個記者寒聲對著攝像機問了一句:“還沒有死嗎?”

畫麵定格在這一刻,文章標題醒目刺眼——“記者在病房外,等著他的死亡”,一時間將新聞學院和整個R大推向風口浪尖,公眾追問新聞從業者的職業素養,更有甚者質疑整個R大新院的學生素質。

溫凜看著屏幕上莊清許的臉。她的表情是木然的,帶有她一貫的蒼白。

那是個很羸弱的師姐。有一年京城開春楊絮紛飛,莊清許做她們的助教,請了好幾周的假,複課後虛弱地向她們道歉,說:“不好意思,師姐最近身體不好,耽誤你們學習了。”她還記得她戴著淡藍色口罩,纖纖弱弱向她們鞠一躬的模樣。

人生無常。

出這麼一樁事,她的職業生涯也算毀了。

顧璃手捧一本講義,一個勁往電腦前湊:“確定是她?彆是弄錯了吧。”

溫凜:“她手裡拿著話筒,是她實習那個單位。”

顧璃手裡拿的是她們院的自編教材,據說是某一年師姐們為了對付中新史這門虐課,集結在一起編的,從此之後代代相傳。傳到03級,又大幅編修過一次,莊清許的名字還印在第一頁的鳴謝名單上。顧璃拿著書,怎麼都看不進去,皺著眉頭反複尋思:“莊師姐人那麼好,那視頻不會是假的吧。她得罪誰啦?”

溫凜感冒鬨得正凶,用濃重的鼻音回她:“你還是先複習吧。”

顧璃瞄她一眼,安靜了。可能還覺得她有點冷血。

同情本來就是一種廉價的情緒,無關人士再惋歎,聽著也像風涼話。溫凜把網頁點掉,喝了口熱水,什麼也沒解釋。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這件事會以怎樣曲折迂回的方式,應到她身上。

——“我不看了!”

顧璃把講義一拍,大義凜然道:“睡覺睡覺。不信他還能掛了我。”說風就是雨,把燈一拉,歡歡樂樂鋪床,“凜凜你不是還病著麼,我們早點休息好了!”

溫凜扯扯嘴角,對她這門課的命運表示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