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馬車過了近郊,行入主街內,一行禦林軍親衛在前麵迎接。
我和裴然下了車,換了官轎,至宮門口的上衣閣內換上朝服,隨著宮中太監到武英殿內。
九霄正坐在龍椅上批折子,見到我進來,還未等我落膝請安,便從椅子上起身,轉過禦案,迎過來,道:“叔回來了!”
裴然躬身道:“參見陛下。”
九霄淡淡道:“丞相一路辛苦。”
我和裴然坐下後,將陳洲的事敘述一遍。
九霄道:“想不到竟是如此。”對裴然道:“丞相受驚了,正好朕令人在武英殿內擺了夜宴,與丞相壓壓驚。”
裴然,道:“謝主隆恩。”
我和裴然出宮後,各自回府,換了衣服,晚間到宮中赴宴。
夜宴上,群臣舉杯歡飲,席間一片歡騰祥和。
幾個妖嬈的北疆舞女光著肚皮,赤腳踩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扭著纖細的水蛇腰,腳踝上金鈴叮叮清脆作響,絲竹管弦輕快,各色珍饈佳釀擺完桌。
“皇叔,您嘗嘗這個。”
一個太監不知什麼時候躥到我身邊,遞過來一個彩色琉璃瓶,瓶子上是繁瑣的浮雕圖紋,裡麵的液漿鮮紅如血。
這不是大梁的酒,和那些碧眼的舞女一樣,皆來自外域。
小福子給我倒了一杯,滿眼期待地看著我,道:“是不是聞著很香?”
我端著杯子,晃了晃裡麵鮮紅的漿液,道:“最近有北境使者入京嗎?”
太監雙眼發亮,道:“這叫葡萄酒,兩個月前,北境藩主北境王命人進貢的,太後前幾日想喝,陛下也沒讓人打開,說等叔回來了一起嘗嘗。”
我轉身看向九階之上,那穿著龍袍的人,正看向我,如雪一般的絕世眼眸裡,正含著淡淡的笑意。
我連忙站起身,端端正正地行過禮,方才恭恭敬敬地飲,側身時,看到裴然端著一杯葡萄酒發呆。
宴過半巡,我出了武英殿,沿著紅色的宮牆,穿過幾個水榭樓台,踱步漫過一個月洞門,到了禦花園。
恍惚間,見一人,金質玉相,十分飄逸瀟灑。
一襲暗紫色衣衫,上繡著金花蟒,浮於祥雲上,貴氣雍容,華彩蓋世。
金冠束著一頭烏黑明亮的長發,光潔的額前束著一條兩指寬的寶珠抺額,紫色的額帶在發後係了一個結。
鵷動鸞飛,玉葉金柯。
雖然他隻是一個人安靜地站著,也天然帶著一種令人情不自禁仰視的王者之風采。
他轉過臉。
皎潔的月光映著一張美麗的冷顏。
允王。
在九霄的幾位皇叔中,允王最為年少,也最為聰慧。
太祖活著的時候常常惋惜:“若不是允王太年幼,該立他為太子。”
允王大概對我這個假皇叔不太認同,從不像其他人一樣叫我皇叔,或者王爺,而是連名帶姓地喊,自我們從小在太學殿上學的時候就是如此。
那時候,他功課好,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騎射劍術十分了得,夫子很喜愛他,常常在太宗麵前誇讚不已。
十三歲的時候,寫下《開陽賦》,名震天下。
京城人人都道:天下文采儘在允王之懷。
他的馬車沿街走在路上,無數才人學子匍匐在地,仰慕不已。
日負盛名,連外邦使者也慕名而來。
太宗因此有了殺心,命幾個太監夜裡送帶毒的糕點到重華宮,要鴆殺符允。
當天恰逢符允十四歲華誕,我與裴然,聶無雙,月淵幾個人入宮為他慶生。
符允的幾個皇兄都有家室,府邸在宮外,沒坐多久就走了。
聶無雙與月淵到傍晚的時候也走了,隻剩下我和裴然。
我倆也想走,符允說他眼皮直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不讓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