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景!”
“戰兒!”
“王爺!”
“……”
眾人都嚇得變了臉色,圍上來,九霄抓著我的肩膀,驚惶失措,失聲尖叫道:“叔,你喝了什麼?”
他看著我手裡的酒杯。
裡麵碧綠色的液漿,灑出來,
年輕的帝王,驚恐萬狀,咆哮嘶吼道:“禦醫!”
我將嘴裡的咽不下的血吐出來,得一絲喘息,握著那人的手,道:“霄兒,聽叔說。”
身上越來越疼,如剔骨刮肉一般,血越吐越多,浸透前襟。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忍著如刀刺一般的劇痛,艱難地抬起手,撫著那白淨的臉,輕輕吟道:“天子上受皇天之恩,下護黎民之責。”
抱著我人慢慢安靜下來,淚順著眼眶往下流淌,哽咽不止。
頭越來越沉,身體漸漸冰冷,手也無力再抬起,鬆軟地垂下。
我躺在九霄懷裡,哀哀地望著他,血如泉湧,越流越多,堵著喉嚨說不出話,控製不住地吐著,斷斷續續,道:“承……天……立……法……撫民而順應大道。”
年輕的帝王,拚命地搖頭,痛苦地嚎啕大哭。
我用最後一絲力氣,想抬手去撫摸他的側臉,但無力抬起,視線開始模糊,九霄的臉越來越看不清楚。
我不禁落淚道:“霄兒 ,親賢遠佞,愛護子民,善待親族,不要殺允王……”
將要昏沉之際,我扭過頭,望向那抹青衫。
他猩紅愕然的眼眶裡盈出淚水,俯身向前,聲音顫抖著,嘶啞道:“宜景,你……”
我想去撫摸他的臉,卻看到他身邊大著肚子的年輕婦人,二八的年華,如芙蓉春花,鬢邊插著嬌豔的牡丹花,映得俏臉龐兒,宛如燦燦而開的桃花,翠簪壓著雲鬢,那般豔麗綺美。
兩人站在一起,郎有才,女有貌,如天作之合。
我合上眼,落下一滴淚,再也沒了知覺。
昏昏沉沉,迷迷蒙蒙,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清脆的聲音。
“師父!他眼睛動了。”
“他要醒了!”
“真的要醒了!”
“……”
什麼聲音?
這麼吵?
身上好疼,好酸,也好困,眼皮上好像壓著千斤的重量一般,好沉,好重。
我還活著嗎?
怎麼可能?
那毒酒是管家找的絕命散。
怎麼可能活命?
我緩緩睜開眼,麵前的人,麵龐寬闊,滿頭黑白相間的蒼發,雙鬢微白,和藹可親,目含慈愛,寬大溫和的雙手握著我的手,道:“王爺,你還好嗎?”
是忠叔,王府的老管家,我娘當年嫁給我爹時,陪嫁的小廝。
他道:“小姐早料到少主有這一天。”
娘早料到這一天嗎?
我淚流滿麵,撲到他懷裡,嗚咽一聲,哭道:“忠叔。”
他抱著我,撫著我的頭,笑淚道:“沒事了。”
我醒來後,身體一直很虛弱,忠叔每日端著湯藥來,又奉著精致的柔軟細飯,養了半個月,終於可以慢慢下地,便撐著拄杖,到外麵來。
隻見一排排青青草舍半掩在翠綠的竹林之間,蜿蜒如飄逸的絲帶,鑲嵌在碧綠的山上,清新自然,古樸幽靜,美如丹青墨畫。
春風微醺惹人醉,花香漫天。
金色的陽光透過翠竹,灑在屋簷下,映在碧綠的溪水間,水麵瀲灩生金波,勾勒著靜謐與安寧。
幾個孩子在院子裡歪著頭念書,昏昏欲睡,又懼怕夫子戒尺,小腦袋左右晃動,最後還是伏在案上酣睡。
我娘曾說過,我外祖父是一代隱士高人,常年隱居在醫藥穀,門下子弟很多,我爹便是他最得意的門生,也是他的門婿,但,自我娘和爹入京後,便極少回來,我也隻在很小的時候,來過一次。
過了一段時間,我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辭彆了忠叔,出了山穀。
很早以前,我就想看看大梁的河山,踏過每一寸土地,越過每一座山,渡過每一條河,做一個遊俠,寫幾本劄記。
來到潯陽山腳下,已經是半月後。
春風已過,初夏來臨。
我坐在潯陽江畔的一間茶肆裡,聽風飲茶,坐看晚霞。
隻聽幾個喝茶的閒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道:
“你聽說了嗎?太後親自為墨王戴孝。”
“不僅戴孝,還送靈!”
“這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國太後,怎麼能為一個王爺行此重禮?”
“聽說皇帝親自給換的衣,換衣的時候,哭昏好幾次。”
“送靈當天可熱鬨,整個京城的街道都占滿了!”
“唉,那也是個風華絕代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