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飲了幾盞茶,又聽得背後幾個人議論,道:“那個允王學富五車,卻原來是個反賊。”
“誰說不是呢,我還聽過他講學,滿腹經綸,卻是個篡位賊……”
“但說來也奇怪,陛下沒有殺他,隻是囚禁,都是帝王家無情,到底還是有點感情……”
“……”
茶喝的差不多了,在桌子上放了五文錢,戴著帷帽離開了潯陽。
這天,路過燕州的一個郡縣時,見一座奇妙的山。
山間層巒疊嶂,雲霧奔騰飛動。
鬆柏碧綠蒼勁,灌木粗壯高大。
翠綠的竹林之間,炊煙嫋嫋處,隱隱約約窺見一座古刹寺廟。
沿著崎嶇蜿蜒的山路攀爬,到了半山腰的時候聽聞一陣雄厚的鐘鳴之聲傳來,聲音雅正,回響清晰而悠長,宛如潺潺流動的溪水一樣,令人心曠神怡。
再往上走,清風撫著奇花異草,風中飄著奇香,美麗的彩蝶采著花蜜在花上翩翩起舞。
山中美景,竟如此玄妙,不覺令人沉醉。
傍晚時分,終於攀上山頂,來到羅刹古寺前。
隻見門邊兩條斑駁的石柱上雕刻著一對聯。
左邊:方外之地。
右邊:菩提善果。
裡麵薄煙飛漫,傳來誦聲優雅。
我到了大門前,靠著一扇朱紅斑駁的門扉,隻聽裡麵人講道:
人於世間,徒貪愛欲。
獨生獨死,獨去獨來。
聲音寧靜清正,似穿過人的腹臟,直入心裡。
又聽講道:
當行至趣,苦樂之地,
身自當之,無有代者。
聽到此處,回憶過往種種,不覺淚流滿麵,扶著門扉掩麵痛哭。
“施主。”
門不知何時打開,麵前一位慈眉善目的長者,手中持一根翠綠竹杖,脖子上掛著一串棕色的菩提念珠。
一襲粗布青藍袈裟,年約有五十歲,身高約七尺,手執禪杖,鬢邊須白。
他單手側向上,躬身施禮,道:“阿彌陀佛。”
我回之以禮。
他道:“施主為什麼倚門悲哭?”
我拭淚道:“悟前生諸多因果,罪孽深重,所以悲哭。”
他搖頭道:“我觀施主眉宇之間英豪之氣,胸中似有吞吐天地之誌,緣何自貶?既是有緣,何不來庵中?”
我隨著他來到了內裡。
裡麵彆有洞天,草舍青青,青銅鼎中香煙嫋嫋。
如天冠一般高大的菩提樹下,幾個沙彌席地坐在蒲團上,皆好奇翹首而望。
老方丈隨意指了個蒲團,對我道:“施主請坐。”複又至台前講經。
經文湛湛,言如金石,洗心滌慮。
我在寺中住了下來。
一晃月餘。
這一日清晨,天還沒有亮,我早早起身。
從後山打了水沐浴,換了一身新衣和新鞋,在院中的佛前點了三炷香,轉身右拐到了東邊的廂房前跪著。
裡麵的人道:“是通慧嗎?”
我道:“是。”
不一會兒,院中的師兄弟們都來了,方丈也從廂房裡走出來。
他看著我,長歎一口氣,道:“你果要剃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