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美人,今夜閻王不收人。”
他伸手來打我的臉,
幾巴掌下來,
火辣辣地疼,
我也隻能忍著,
將人弄到岸上,
他又要往河裡跑!
無奈啊!
我伸手如刀,從後麵砍在他的肩膀處,
他頭一歪,身體軟倒,栽到我懷裡。
我抱著人,到了岸上,騎著我的小毛驢,往西走,
西邊不遠的十字坡,
有一片竹林,
林中幾間精致的竹舍,
是管家忠叔蓋的,
他道:“那坡風水好,四季如畫,蓋幾間賞景。”
我娘去後,每到休沐的時候,他會去那裡小憩一日。
我打開柵欄院門,
到東邊的一間房舍內,將人放在榻上,
打了一盆濕水,
褪了榻上人的衣服。
霎時間,淚眼模糊,
那鎖骨的地方,兩個如指肚粗的窟窿,周圍結一層凸起猩紅的疤痕,
後背上一道道入肉的鞭痕,
已經過了一個月,還依然像新的一樣,一道道猩紅的粉肉盤成蛇一樣的,歪歪曲曲爬滿整個脊背。
手撫在那凸凹不平的地方,
心如刀割,
淚如雨下。
將人擦拭乾淨,為他換了一身乾爽的衣衫,蓋上被子,到外邊廊下取了一個竹簍,到竹舍的溪水邊捉了些螃蟹,
打著火石,
開了灶,煮了一碗螃米粥,
端到屋裡,
放在床邊的小桌案上,看著背對我的人,道:“餓不餓?”
他仿佛沒聽見我說話,
一動也不動。
我伸出去拉床幔,
他冷聲道:“滾!”
我張口嚅道:“你……”
他猛然坐起身,狠厲地瞪著我,嘶吼道:“滾啊!”
淚順著他的眼眶往下流,
猩紅的雙眼如熊熊燃燒的烈火,
瞳孔似要炸裂一般,
我不敢再上前,
看著床幔裡的人抽噎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
他哭累了,睡著了。
我踮起腳尖,悄悄退出來,掩上門,坐在房廊下,望著漫天繁星。
到四更天的時候,
裡麵又傳來哭泣之聲,低低簌簌,悲悲咽咽,一直到天明。
我等他睡了,
到廚房裡又熬了一碗粥,放在蒸籠上熱著。
他睡了很久,
快有幾個時辰,
我眼皮一直跳,心慌不已。
猛然站起身,
推開門,
箭步奔到榻前,
那白皙的手腕上,血肉模糊,床上已經流了一攤,
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嘴唇乾裂,
美麗的眼簾輕輕地合著,
我肝腸寸斷,抱著他,哭道:“裴然,你不要嚇我啊!”
我手忙腳亂地撕扯下衣服的一角,綁住他的手腕,背著人往林外跑,一路上狂奔到城裡的東大街的濟世堂。
破門而入,
大喊道:“大夫,快救他!”
將人放在病榻上,
跪在地上,捧著他的臉,哭道:“裴然,不要睡,睡過去就醒不來了。”
床上的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驚慌恐懼,不知所措,想伸手到他鼻息下,卻渾身發抖,怎麼也動不了,心提到嗓子眼裡,嘴哆嗦著發不出聲,渾身無力,癱軟在地上,號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