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我的手,鳳眸裡閃過一絲淒楚哀涼,望著我道:“朕知道你和朕的姻緣是朕脅迫你得來的,也知道你心裡想著丞相,想隨著他去,怕這宮裡高宅深院,規矩頗多,清苦寂寞,你熬不住,早早離朕而去。”
他說著說著停下來,眼圈兒泛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兒,哽咽道:“朕並不怕死,而是和叔一起,覺得什麼時候都是良辰,到處都是美景,心裡無限歡愉,忍不住想多活,想叔陪著朕多做幾年夫妻。”
我心頭微震,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竟無言以對,鼻子泛酸,心裡苦澀難忍,喉嚨乾啞,道:“九霄,我……”
他放開我的手,打斷我的話,道:“叔,朕去上早朝了。”
說著站起身,背對著我,明黃色的龍袍熠熠生輝,映著他長長修美的背影,猶如碧樹一般,卻顯得十分落寞,語氣也帶著令人不易察覺的酸楚,絲絲哽咽與沙啞,道:“叔想要的盛世,朕會為叔做到。叔要的明君,朕也會做到。”
他轉過頭,深深地凝望著我,略微泛紅的眼眶裡霧靄沉沉,氤氳著說不清的情愫與哀傷,道:“隻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叔是朕的皇後。朕心甘情願為叔而活,做一切叔想讓朕做的事,成為叔想讓朕成為的人,朕不奢望叔會像對丞相那樣溫柔地對朕,也不奢望能比上丞相在叔心裡的位置,朕隻求叔在朕身邊,已經心滿意足。”
說著像身形站立不穩一樣,步子踉踉蹌蹌,奪門而去。
我怔怔地看著那倉皇而走的身影,又呆又愣,久久不能回神。
“是不是個傻孩子?”
不知道太後什麼時候回來,到我身邊,順著我的視線,望著那抺身影,道:“哀家也不敢相信,帝王之家,竟然能生出這樣的情種,但又想,先帝為情,泣血而終,父子血脈相承,不顧綱常倫理,不念江山社稷,不戀如花美眷,隻一顆心掛在一個老男人身上,要死要活,失魂失心,瘋瘋癲癲。”
我羞愧地低下頭,麵紅耳赤,撩衣跪地。
江靜看了我一眼,冷冷道:“雖然哀家欠你一條命,但你占著哀家兒子的命,咱們也算扯平了。”臨走時,話語中好似含怨夾恨一般,幽幽道:“你們父子好一片忠心!也不知道這江山是符家的還是你墨家的?”
我驚得神魂飛蕩,汗流浹背,道:“墨家軍絕無謀逆之心。”
她冷笑一聲,道:“是!哀家自然知道墨家軍無謀逆之心,若真有謀逆之心便好了,說不定哀家也不用守一生青燈,這會兒也子孫滿堂了!”甩袖轉身時,冷言冷語道:“皇後吃了飯就回去歇著,沒事也不用來哀家這裡請安,皇後的膝蓋一跪,陛下又該心疼地斥娘了!”
一乾宮女太監簇擁著太後往裡麵走,最後麵的嬤嬤,年齡大一些,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將房門“啪”一聲關上,冷聲厲眼道:“皇後還是快回去!吃頓飯都能鬨得天翻地覆,要是再跪出了個什麼毛病,陛下還不派人來拆了乾寧宮,將我們一乾婢女嬤嬤都攆出去?到時候連太後也要坐在露天院裡吃飯了!”
我跪在地上,等了一會兒,也沒聽見裡麵斥責嬤嬤的聲音,知道她多少怨著我。
哎!
天底之下,
無論到哪裡給人做兒媳婦,就沒有不難的,隨即,低下頭,道:“微臣告退。”
話音剛落,裡間嗬斥道:“好沒規矩!皇後連跪安都沒人教嗎?”
我一臉迷茫,又聽裡麵人厲聲道:“你既然過了門,就是皇家的媳婦兒,當這裡是你的墨王府嗎?哪裡來的什麼微臣?”
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才,幸虧我府上的丫鬟們沒有跟到宮裡來,倘若來了這裡,不出半日,必被收拾得妥妥當當。
太後有氣,不用多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下麵的人便立刻心領神會,上頭踩臉,我府上的丫鬟,有時候說到明處,還一副憨憨,道:“王爺,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