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發昏,頭發蒙。
原地站了好久,腿上才有些力氣,令小福子到內務府找肖月山,將幾名女郎帶到安樂堂。
肖月山驚訝道:“不領到儲秀宮嗎?”
我道:“儲秀宮荒廢許久,不能住人。”
他糾結道:“但,安樂堂是冷宮,是廢妃和老宮女所住的地方。”
我笑道:“正是有人住,所以暫時讓她們先到那裡。”
回到坤寧宮,
我那夫婿正坐在梨香案前的鳳椅上等我吃飯,
白玉一樣的手,執一卷手竹冊,在燈下攬閱,
花燈映照他俊秀青春的容顏,
說不出的尊貴儀美,
薄唇如玉,淺淺淡淡,又如珍珠一樣,泛著潤澤的光,
一雙鳳眸明如月,皓齒如貝,
眼簾下一杯碧綠的清茶,
茶香肆意,
幾盤清淡時令青蔬小菜,一碗濃鬱蓮藕湯,湯上麵飄著翠綠小蔥段,兩個白饅頭如拳頭大小,算不是粗茶淡飯,也說不上珍饈佳肴,隻是暖胃舒適得很。
他見我進來,放下卷冊,笑道:“和母後摸骨牌到這時候嗎?”
說著,起身牽著我手,為了淨了淨手,用汗巾擦了擦,拉過椅子,讓我坐下,道:“朕已令人試過菜了,吃吧。”
我握著筷子,夾了一塊青菜,放在嘴裡嘗了嘗,不鹹不淡,不老不軟,剛剛好,
喝了一口湯,總覺得味道比以前更香濃,滑膩入口,似帶著一股奇特的香味,
又嘗了一口,
似乎是奶香。
坐在旁邊的人,笑道:“吃這麼久才吃出來嗎?”
我拿著勺子,喝著湯,道:“什麼?”
他拿著絲絹輕輕擦了擦我的唇角的湯漬,笑道:“駝奶。”
我猛地想起,前段時間,他說要從北境弄幾個駱駝養在禦馬苑,竟真弄來了,便道:“陛下怎麼沒有和微臣說起?”
他笑道:“說不說有什麼關係?叔知道朕的心裡有叔就好。”
說著,
又湊過來,吻著我的唇,
溫柔纏綿間,似深情無限,
良久放開我,低聲沙啞,道:“下次去母後那裡,坐一會兒就回來,朕回殿後見不到你,心裡慌。”
我低下頭,一股酸澀油然而生,
我大九霄十二歲,
我生,九霄未生,
九霄生,我已少年,
我芳華之年,九霄還是個稚子,
待他過了稚子之年,我三十而立,
如今,他二十四歲,青春正好,風華正茂;我三十六歲,一頭白發,滿心滄桑,
我已經絕了子嗣,
將來死後無人戴孝扶靈,
怎麼能讓他也和我一樣?
我送走裴然,送走了聶無雙,知道那種淒涼。
門外宮女來報,道:“啟稟陛下,肖大人在殿外求見。”
九霄,道:“允。”
肖月山一頭大汗地趨步進來,躬身道:“陛下,安樂堂荒廢許久,不能住人,八位小姐能不能先將人安置在鐘粹殿?等老臣帶人修繕了……”
九霄攔住話,柳眉微皺,疑惑道:“什麼小姐?”
肖月山抖著花白胡子,一臉驚訝道:“陛下不知道嗎?”
被蒙在鼓裡的人臉色漸漸冷了下來,道:“朕應該知道什麼?”
說著,鳳眸淩厲,轉向站在一旁的太監,
小福子麵如土灰,手足無措,眼神來回躲閃,不敢看九霄,
他不敢看,我也不敢看。
我們兩個都低著頭。
肖月山愣怔一會兒,目光來回巡視,明白過來怎麼回事,額頭冷汗淋淋,搓著手,站在一邊,惴惴不安。
屋裡的氛圍頓時到了冰點,
一股冷凝的寒氣從九霄周身散開,
他從龍椅上起身,負手而立,冷冷地看著小福子,眼射寒光,道:“奴才,上次打你打得輕了,是不是?”
小福子雙腿一軟,立即跪下來,將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講到最後道:“陛下,這事也不能全怪皇叔,是他們……”
九霄冷聲道:“他自己沒有嘴嗎?要你替他說話?!”
小福子連忙閉上嘴,退到一邊。
肖月山大氣不敢出,
殿裡靜悄悄地,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空氣壓抑而沉悶,
抬頭間,
正見那人淺色的眸子宛若寒冰,冷淡如三尺覆雪,似透著無儘哀涼一般,幽深地望著我,
嘴角一抹輕微上翹的弧度,
鳳眸微眯,
修長的眉梢向上揚起,
似譏諷一般,冷笑道:“叔要給朕選妃?”
我捏著勺子的瓷柄,低著頭,不言語。
九霄聲如寒冰,道:“你們退下!”
肖月山和小福子立即鬆了一口氣,躬著腰,小碎步急忙往外退,臨走時,將門掩上。
殿內隻剩下我和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