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想了一會兒,有些不放心,道:“鶯兒,表嫂和你說件事。”
頓了頓,思忖著,掂量著道:“古往今來,聘為妻,偷為妾,為人所鄙。你與陛下私下相會,可說話,可執手,不可行逾越之事,待表嫂給你父母下了聘禮,納了彩,讓陛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迎你入宮,你有名有份,與陛下也是夫妻,誰也不敢輕慢待你。”
黎卿與白傅兩人自訂婚約,結為夫妻,
不將世俗放在眼裡,
所以,
並不會約束鶯兒,也允她自選夫君。
但,在這京城中,在皇宮裡,人多口雜,多少雙眼睛盯著,出一點差錯,被人抓住把柄,她人生往後的路便會多一分坎坷。
女兒家神情一震,猛然抬頭,怔怔地看著我,淚落如雨。
正想安慰她,看到不遠處一道明黃的身影,鳳眸含霜,薄唇淡厲。
呆怔間,卻聽到身後卻傳來水花之聲!
我連忙轉身,便見鶯兒跌落在池塘裡!
想也沒想,
縱身一躍,
跳了下去。
寒冬的池水刺骨的冷,
水麵上一層薄薄的冰淩渣子,凍得人渾身直打顫!
我推開破碎冷冽的冰碴,潛到冰水下,尋到鶯兒,將人抱在懷裡,上了岸,飛奔到坤寧宮,進了采月閣,將人放在床上,急召禦醫。
鶯兒小臉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冰水浸透她的身體,
幾塊細碎的破冰還粘在濕漉漉的鬢邊發間,
眼閉著,嘴唇發紫,
幾個宮女手忙腳亂地為她換衣,
我連忙避到一邊,出了房,令人準備薑湯熱水,
九霄趕來,一臉著急,攔腰抱著我,大步流星下了樓,到了東暖閣內,將我放在榻上,一邊解我腰間錦帶上的玉扣,一邊冷著臉,道:“這麼冷的天,叔跳下去,不怕萬一有個好歹?”
粗暴地扯下我的衣服,用柔軟的狐裘裹著,
抱在懷裡,厲聲對一邊的太監道:“愣著乾什麼!還不去下去備薑湯!”
說著抱著我到後麵的溫泉池裡,
洗了乾淨,
手放在我額頭上探了又探,
再三確認,沒有發燒,才放了心。
拿著乾爽鬆軟的汗巾,將我的頭發擦乾淨,放在床上,蓋上被子,接過太監送來的薑湯,喂著我喝,
門外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道:“鶯兒怎樣了?”
我一聽是太後的聲音,
連忙手撐著床要坐起身,
九霄放下薑湯,按住我的肩膀,道:“你躺著,朕去看看。”
他走後,
幾個胡子花白的老禦醫背著藥箱,神色慌張擁進來,
磕頭行了禮,
到了鳳床前,
摸脈的摸脈,探額的探額,
確認沒什麼事後,眉目舒展,鬆了一口氣,道:“幸好沒事。”
我喝了薑湯,
領著幾個老禦醫到了二樓采月閣,
見雕花白骨玉床上,粉色的紗幔被玲瓏鉤子拉兩邊,
少女坐在床頭,靠著床沿,蓋著桃紅錦被,
頭發半濕披散著,肩上裹著一個厚厚的錦貂軟毯,
太後坐在床邊抹淚,上前躬身道:“是兒臣不好,讓鶯兒受了罪。”
太後從凳子站起來,扶著我起身,道:“如果不是皇後救她,她哪裡活命?”
她身後一個穿著藍色錦衣官服的太醫道:“這樣寒風刺骨的天氣,如果不是皇後下水快,將人及時撈出來,很危險啊。”
十幾個禦醫隨聲附和。
鶯兒抬起頭,水眸裡泛著淚光,望著我哭泣不止,晶瑩的淚珠順著紅紅的眼眶滴落,在冰潔的臉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眾人離開後,
剩下我和九霄,和江月,
那嬌嫩如花一樣的人此刻虛弱蒼白,
病懨懨地躺著,
麵容憔悴,兩靨生淚,杏兒眼微微睜著,眼神昏昏沉沉,眼簾輕抬,神情十分疲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九霄,歉意道:“讓表哥和表嫂擔心了。”
江月眼紅紅,拭著淚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多冷的天氣!落到冰水裡!”
她說著,接過太監手裡的藥,坐在床邊,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喂著鶯兒喝。
我與九霄出了門來,
又聽裡麵人哭道:“你如果有個好歹,讓我怎麼和爹爹交代?”
回到東暖閣,
天邊冷月懸中空,已經是子夜,
兩人洗漱完,
到了床上,
九霄一反常態,不廝纏,
一身雪白中衣背靠著床靠背,在燈下出神,
我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沒有反應,擔憂道:“陛下在想什麼?”
陷入凝思的人,柳葉長眉在燈下俊麗修長,
眼簾輕動,半闔著的鳳眸掀開,恰如一波碧月銀光,顧盼流轉,眉目生輝,如九天翟星,
薄唇抿成一條線,
看著我,目光淡淡,道:“叔一定要讓朕納鶯兒為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