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
賀疏弦麵色緋紅:“我去山下請嬸嬸來。”
女人笑吟吟道:“小……郎君昨夜背我時怎麼不念這句話?”
賀疏弦正色道:“事有輕重緩急,那是應權通變。”
屋中人又笑:“行了,賀小娘子快來幫我一把。”
賀疏弦:“……”她抿了抿唇,邁著僵硬的步伐入了屋中。她阿娘也沒跟她說過怎麼處理這些事情。要是被人識破身份怎麼辦呐?要如何塞住她的嘴?她呆愣愣地走到床前,覷見女人左臂的血跡,瞳孔驟然一縮。“傷口又開裂了?你怎麼不提?”她匆忙跑去找藥箱。女人唉了一聲,手指隻從粗布衣角滑過。
賀疏弦懂點藥理,打小她阿娘便讓她練武。原本隻是在家中練些槍法,後來便挎著弓箭去山林中打獵,會碰到一些大貨,這跟野獸搏殺起來,免不了受傷。本來嘛,是去村裡找大夫看看,但是次數多了,賀疏弦也覺得煩,弄了點醫書自己鑽研起來。彆的不好說,但處理傷口她是得心應手。她這箱子裡的金瘡藥都是自製的,比城中藥鋪中賣的還要頂用。
“不礙事的。”女人含笑凝視著賀疏弦,又問,“我名雲希音,賀小娘子如何稱呼?”
賀疏弦“哦”了一聲,終於升起那麼點警惕心,沒說自己的名字。
替雲希音處理傷口後,她拉著凳子往後退了退,清了清嗓子道:“雲娘子,我救了你。”
雲希音慢悠悠道:“我知道呀,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如讓我——”
賀疏弦趕在雲希音將“以身相許”四個字說出來前截斷她的話,她忙道:“我不需要你報恩,隻盼你不要恩將仇報的好。”
雲希音訝然:“賀娘子這是什麼話?”
賀疏弦平日獨居,最是不善言辭,在雲希音聲音入耳後,立馬便發覺自己先前的話語很不妥當。她忙著補救:“我不是故意以惡意來揣度你,我、我隻是——”
雲希音逗趣道:“你就是那樣想的。”看賀疏弦慌得手足無措,她也沒再繼續逗她,而是將笑容一斂,正容說,“賀小娘子若是擔心我揭穿你身份,倒也不必。出了這個門,娘子二字便隻在我心中。我隨著旁人喚你一聲賀郎如何?”
賀疏弦聽著雲希音軟儂的語調,像是被羽毛掃過,心中一陣酥麻。她忙搖頭:“他們都喚我小賀。”
雲希音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覷著賀疏弦看,雙眸轉盼流光。“你怎麼不問問我從何處來?為何會暈倒在山中?身上的傷從哪裡來啊?”她是頭回見這等人,缺心眼,若是到了京中,被人賣了還要給對方數銀錢呢。
賀疏弦:“……”她是沒想著問,昨天將人撿回來後,她也是累得很。就跟往常撿到山中幼崽般處理了。她低著頭,被雲希音清越的笑容弄得滿臉紅霞,她訥訥道:“你說。”
雲希音一臉淒哀道:“我本長安人士,來相州遊玩,哪知不甚幸運,遇到一夥山賊,將我仆僮殺死。我好不容易出了鬼門關,到了安陽縣正欲討個公道,誰料官賊勾結,險些一腳踏入黃泉道。”
賀疏弦點頭:“相州風氣的確不好。”
雲希音覷了她一眼,問:“你知道?”
多說多錯,賀疏弦立馬閉上嘴。
賀家村在安陽縣治下,苛捐雜稅,家家戶戶叫苦連天,由小見大。再說了,相州是魏王的封地,魏王那囂張跋扈、窮奢極欲的臭名聲都傳到邊邊角角來了,恐怕隻會更壞。她阿娘以前提到過,讓她彆跟朝中人往來。不過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機會,她隻是賀家村一個小小的獵戶,見的最大的“官”,也隻是裡正。
雲希音似笑非笑地覷著賀疏弦。
賀疏弦被她看得困窘,忙不迭起身。她忽地記起一事來,一拍腦袋道:“不好,粥涼了。”
雲希音窸窸窣窣地起身,朝著雲希音行了個叉手禮,道:“謝謝賀……阿賀了。”
“不用。”賀疏弦忙學著回禮,在離開屋子的時候,她又回頭瞥了雲希音一眼,道,“賀疏弦。疏頑無異事的‘疏’,晴日暢琴弦的‘弦’。”
雲希音眸光閃了閃,問:“讀過書了?”但又疏於禮節,像呆鵝,總之不像山中獵戶。
賀疏弦悶聲道:“我阿娘教我念過幾年。”她也顧不得雲希音異樣的神色,隻惦記著那碗涼颼颼的粥。等她重新溫好粥時,雲希音走出來了。她沒穿先前那身染血的綺羅衣,而是從箱中翻出賀疏弦的衣裳。隻是她較賀疏弦要矮些,不甚合身。而且那粗布,很快便在細嫩的肌膚上撩出一片緋色的印痕。
雲希音見賀疏弦怔怔地望著自己,說了句“抱歉”,又問:“你不介意吧?”
賀疏弦搖頭,沒太敢多看裹著自己衣服的雲希音,心中暗暗盤算著去縣城中一趟,至少買些合身的衣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