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也老……”豺妖猶猶豫豫,“但比七十小許多,或可入口……然她帶病啊……”
池鷺在狐怪期盼的眼神裡開了口:“這個,我是要留下的。”
它眼睛一亮。
而老夫妻卻渾身一顫,臉上的喜色迅速消失。
“卻不是為吃。”在老媼哭求前,她慢悠悠地補上了後半句話。
“大王何意?”
“大王!”老翁上身被綁,他忽然掙紮著將脖子探出,“老兒這孫女已許了人家,孫婿橫死,她尚在孝中啊。”
池鷺莫名地看他一眼。
闊兒孤一愣,隨即滿臉難色地勸道:“大王,不合適,不合適呀。”
剩下的幾個小妖,有和池鷺一樣一臉疑惑的,有和闊兒孤一般為難不已的,還有自成一派滿臉挑剔的。
“我見她嗓門洪亮。想留她在我這聽個差。”池鷺一時沒想明白怎麼會出這種誤會,對著那雙烈火滔天的眼,淡淡地說完了想說的話,“戰時軍前叫陣,閒時說書讀史。”
可是……
好怪。
你們的眼神更怪了。
老翁老媼心下淒涼,好好的孫女被妖怪看上,卻連名分也不給。一時恨那妖物跋扈,一時又怨孫女脾氣不該如此暴躁。
兔子精的手鬆了些,指縫裡便露出那姑娘發狠的幾個字:“毛……齊……”
該說的都說了,更多的池鷺懶得細細解釋。
見她又要吵鬨,索性抬手送去一道法力,化作山桃堵了她的嘴。
“送出去吧。白虎嶺上尋個山明水靜的地方,把人養著,每月月中進洞一次。”
“大王,這個還要吃嗎?”
話音未落,便被邊上的小妖拍了一掌:“吃什麼吃!吃什麼吃!”
就有小妖去拉那姑娘。
“不是這個。”池鷺往其他人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那三個。”
於是小妖們帶著三個人往洞外走,嘀嘀咕咕地說:“人這樣麻煩,下次不要抓了。”
“就是。老的不新鮮,傻的吃不了,白費功夫。”
“好不容易有個年輕不傻的,卻有病。”
“有病歸有病,她被大王看上了。唉。”
“不就是因為嗓門大嘛,我也喊得,嗷嗚——嗷嗚——”
“噤聲噤聲,洞要被你震塌了。”
“寬心,塌不了……噫!奇事!這癡的原來會笑哩?”
……
小妖走了七七八八,洞內隻剩下池鷺、闊兒孤、一短一長、守門鹿妖和那姑娘,頓時安靜不少。
兔子精在山桃出現時就縮了爪子。如今他站在姑娘邊上,慢慢地轉了兩下腦袋,將爪子虛扶著,去撿了棍子,一聲不吭地回了鹿妖身邊。
闊兒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那對寬耳朵伏下又起,看起來煩躁不已:“大王……”
“闊兒孤。”池鷺略彎了身子,視線同狐怪平齊,正想說話時卻發現狐怪眼中自己與她想象的相去甚遠。
她極快地垂了下眼睛,再與它對視時已平複了心情:“我聽了些流言。”
“大王!”闊兒孤又驚又怒,“是哪個……”
池鷺搖了搖頭:“但我知白虎嶺有今日你當居首功。”
狐怪鬆了口氣,淚眼汪汪:“大王……”
“我也知,若離了你,這白虎嶺不知是何光景。”池鷺看著闊兒孤的乖巧樣子,溫和地說,“因此,那三個人,除了你,我想不到交給哪隻妖才能放心。”
闊兒孤一時激動,立刻保證:“大王今日待我較往日變化頗多,原來是聽了彆妖言語。大王放心,那幾個人我定然好生看管,若大王回心轉意……嘿嘿……”
“去吧。”池鷺微微一笑。
“是。”
狐怪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中,池鷺忽覺自己與那派猴子看桃園的玉帝沒什麼兩樣。
這心實在算不得乾淨。
她反思了兩秒,然後開口:“一短一長。”
池鷺喚兔子精,視線收回時卻正好與那姑娘撞上。
不得不說,小姑娘的這雙眼睛生得實在好——明明裡頭火光烈烈,臉上卻半絲凶相都不顯,反倒有種格外張揚的生氣。
池鷺動了下手指,突然長出一個念頭——若撤去這番假麵,她空洞洞的兩隻眼,白慘慘的一塊骨,會不會將小姑娘嚇著。
算了,她轉眼就熄了心思,女兒不可嚇,老人不能嚇,小妖早就習慣,那便隻有……池鷺皺了下眉,腦中突然闖進另一張臉,模模糊糊的,但依稀記得是個眉目清朗的聰明相。
“大王?”一短一長到了近前,怯怯出聲。
池鷺收回思緒,對它道:“手給我瞧瞧。”
兔子精一下就紅了眼睛,它伸出毛爪,抽抽噎噎:“好壞、好壞的一個人!我們不吃她,她倒要吃了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