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嶺 “可不敢回頭了。”(1 / 2)

“行為無狀、詭計多端……”哮天犬與真君行在雲裡,他嘀嘀咕咕念了會兒,一轉頭看見真君,抱怨,“二郎,你竟也不問問我在說什麼。”

真君掃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在笑他胡鬨。

但……

“好罷。”他開口,聲音清越,似月夜山泉,“同我講講,你在說誰。”

“還能有誰。”哮天犬好似來了氣,他一拍大腿,控訴道,“那小女妖啊,得寸進尺!得寸進尺!竟同我要人、竟還敢同我要人!”

話雖這樣說著,可真君看他眼中笑意,便知嘯天這話中怒意最多不過三分再三分。

簡而言之——

裝的。

不過這話可不能直說,直說他就要惱了。

真君遂假作沒聽出意思,作勢要調轉雲頭:“你若悔了,我便與你同去把人帶回。”

“誒!誒誒!二郎!”嘯天連忙按住他的手,“我可不曾這樣說!俗語說‘好漢一口唾沫一個釘’,我堂堂正正的好漢子,可不能叫那小妖看作是無信無義之徒。”

他尚是少年模樣,說這自誇的話也不惹人生厭,又因為表情鮮活,那眉眼中的冷厲都被化去,反倒顯出幾分昂揚的意氣。

真君聽了,一抬眉頭,笑了一笑:“你若記掛著那老人,等來日經過此處時再瞧上一瞧,總歸她已應下,不會將你拒之門外。”

“也是。”嘯天眼睛一轉,臉上的笑還沒擴散開又急急收斂,他咳了一聲,強作正經,可說的話又繞不離白虎嶺,“巧言令色!巧言令色! 女子想是有些水性,竟能被妖物說動,同我等回灌江口還委屈了她怎的?不過說回來,那些小妖著實憨傻,有個教著也……不對!”

“他們都留下了。”他此時才回過神來,“那我為何要折騰來折騰去,白費這半日功夫?”

真君瞧他一眼,沒接話,由嘯天自個兒懊惱著。

他心裡裝著另一件事:鎮元子今日與他對談,可不是隻講道,那些閒談他本不曾放在心上,但與那妖物一打照麵,他便忍不住揣摩起來……

他微微皺了下眉。

“也不算白費。”一旁嘯天卻將眉頭舒展,“多了個閒遊之地。想來有我看著,這些小妖也不敢違背誓言、為非作歹。誒,忘了問那骨精來曆,不過這涉及出身的事,縱是問了,估計她也是拿謊話搪塞。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你允了她,否則將那小女妖捉回去——”他咧著嘴,“屆時滿灌江口的骨頭都起了身兒,在城下街角搖搖晃晃,多有……”

他驀地收聲,將那幅願景甩出頭去,對著真君討好地彎了彎眼。

楊戩同哮天犬相伴多年,名為主仆,實為兄弟,知後者有一些不著調的性子在身上,但也明白他頂多隻是嘴上說說,並無多少惡意。

就好比嘯天方才描繪的景,若是真的出現,怕不是要嚇得滿城人都丟了魂。

可實際上,真君知他隻是想起舊日藏著的哪些死物,想叫它們“活”過來一同玩鬨罷了。

不須他說“不準”。

嘯天有分寸,自個兒先收了音兒。

也知滑稽。

說話間他們正路過一山。

高山險嶺上立著一塊四方大石,石上又貼著一帖金字。

那山是如來當年覆手而下落成的山,那帖是壓著石猴再不能動彈的帖。

他想起多年之前,他與那妄為者的一戰,是千年平淡生活裡難得痛快的一戰。

而後來,他居於下界,隻零星聽得幾分傳聞——說是那猴兒扛過斬妖台的刀劈斧砍,推翻兜率宮的八卦金爐,執鐵棒打到通明殿裡靈霄殿外,逼著他那自視甚高的舅舅慌忙傳旨西方,請佛老前來救駕。

救駕?

不經意地一瞥,他看見煌煌金光之下,土地揭諦舉鐵丸、捧銅汁,自蒼藤青葛之間一晃而過。

雲頭急飛,那念頭才後知後覺地追上來:“‘鐵驢鐵馬,生革絡首,熱鐵澆身,饑吞鐵丸,渴飲鐵汁,從年竟劫,數那由他,苦楚相連,更無間斷,故稱無間。’”[1]